渗血。
盘绕在甲板上的绳圈一眨眼就缩小了。
一道大浪扑向船腹,胡克船倾斜到甲板几乎碰触到海面。青黑色的浪涛冲刷着甲板。
掌舵的狄恩眼睛充血。
太阳已经沉没了。余晖在水平线化成一条金带。
金带被一分为二,姥鲨跃出天空。近十公尺的巨躯在愈见昏暗的夜空划出黑色的弧线,亚兰的视野被铅白色的高墙给填满了。船体剧烈摇晃,仿佛遭到炮击。姥鲨跳越胡克船,没入另一侧的海中。就在这时,它大镰刀般的尾鳍拍断了船桅。
尾鳍沉入海中前一刻,被余晖照亮轮廓,镶上了一圈红。
绑在鱼叉上的绳索已经所剩不多。
被姥鲨背上的鱼叉绳所牵引,欧辛的胡克船倾斜着朝亚兰他们的船只逼近而来。这样下去两船会相撞,欧辛只能不甘心地切断两根绳索,船只因为反作用力而剧烈摇晃,但总算是避免了冲撞。
亚兰把绳索缠绕在腰上绑好,另一端系在折断的桅杆根部,跨越船舷。
葛洛妮比他早了一拍,连绳索也没绑就直接跃入海中。
划开海水,寻找姥鲨。
水又重又黏。
突然间,有如城堡废墟股的巨躯出现在眼前。浑圆的小眼珠嵌在深深裂开的嘴巴上,像石子般冷酷无情。扑上来的姥鲨就像褪了色的花圈般摇晃着。背上插了五支鱼叉,其中三支扯紧的绳索延伸到海上。
葛洛妮以短剑刺砍,被黏滑的外皮给弹开了。
亚兰也不知道姥鲨的要害在哪里,于是潜入下方,用短剑刺入应该比背部更柔软一些的腹部。
葛洛妮也钻到肚腹底下,两人的刀锋割开了肚子,然而姥鲨却毫无所感似的,一动也不动。
他们剖开了好几个地方。
亚兰解开腰上的绳索,重新绑到葛洛妮腰上,打信号叫船把绳子拉上去。葛洛妮抵抗,仍被拉了上去。亚兰自行游出海面。
他打算喘口气,再次潜水。
结果和潜下来的欧辛擦身而过。
欧辛不只一个人。几名欧马利的男人一起游近姥鲨,将不会攻击人类、草食动物般的姥鲨团团包围住。
亚兰把头伸出海面,深深吸了口气。手扣住船缘,船员合力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上去。身体重得像湿掉的沙包。
葛洛妮就要再次从甲板跳下去,被男人拦腰抱住。
鲜血在波浪底下静静地扩散开来。
欧辛冒出头来,高举着手臂像在宣告「成功」,游回自己的船去了。
其他男人也上来了。
「把绳子拉起来。」
「死了吗?」亚兰问,对方点点头。
亚兰那艘失去桅杆的胡克船,由欧辛的胡克船拖曳着。
被拖上岸的姥鲨浑身都是旧伤。
几人合力剖开宛如厚墙的腹部,拖出有几吨重的肝脏,切分后装入篮子,搬进城内。一个人先跑去通知。
城外烧着篝火。
烧着泥煤的火炉前,耶梅儿与女佣正在等候。
耶梅儿把肝块扔进陶锅里,加入橄榄油和水,以木杓搅匀煮沸。
葛洛妮浑身上下湿淋淋地,就这样走上塔的五楼。亚兰也跟过去。水滴淌落利用城墙的厚度打造的螺旋阶梯。水洼倒映出墙上的烛台灯火。
杜达拉的裸身,像鱼鳞般处处覆满了榛树嫩叶,溃疡露出的部分,由弥亚赫抹上软膏。从皮肤撕下来的枯萎嫩叶散落一地。
葛洛妮的母亲以法兰绒布浸泡壶中的液体,轻轻拭去苍白的脓。液体散发出葡萄酒与橄榄油的气味。
「抓到姥鲨了。耶梅儿正在制作软膏。」
弥亚赫每次仅以麦粒的量,谨慎地涂抹着,葛洛妮伸出手说她也要涂。「这是剧毒。」弥亚赫制止。「耶梅儿说如果抓错量、涂太多次,会造成穿孔。这一杯容器的量里,掺了芥子粒大小的颠茄。光是舔到沾在手指上的药膏,就可能送命。」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亚兰觉得杜达拉的脸似乎恢复了一点生气。
耶梅儿在女侍牵引下上楼来。另一个女侍抱着陶锅。
锅中的软膏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臭味。
耶梅儿双手伸进仍然温热的软膏,以手掌掬起,轻轻地放到杜达拉的皮肤上。没有搓揉,而是抹匀,逐渐覆盖全身。杜达拉默默地任由摆布。
「放上一晚,明天早上用葡萄酒洗掉,脓应该会排干净。然后用法兰绒布敷在溃疡的伤口,再覆上加热过的白竹叶。过了两、三天,皮肤应该就会变得光滑。将茜草熬煮慢煎,可以退烧。另外,我准备混合了葡萄酒、蜂蜜和苦艾汁的饮料,让他服下,可以恢复体力。夫人有缟玛瑙吗?」
「有的。」
是杜达拉从西班牙般掠夺来的。
「请将缟玛瑙浸泡在醋里,然后把醋拿来做为料理的调味。缟玛瑙的力量,可以驱逐引发高烧的体液。」
耶梅儿平时温婉可人,但在说明疗法时,却自信十足,滔滔不绝,这让亚兰感到相当稀罕。他也觉得耶梅儿就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