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
一股无以名状的感情涌上亚兰的心头,令他不知所措。该说是伴随着安心的感动吗?等到危机离去以后,他才理解到那是强烈的不安。高地单调的日子,几乎不会碰上肉体危险。直到这时亚兰才想,如果没有被交付保护葛洛妮的任务,他应该无法承受暴风雨带来的恐惧。杜达垃的一句「拜托你了」,让他变得勇敢。
一直以来,他关心的对象只有洛伊,洛伊却开始噘恶起他的干涉。亚兰告诫自己不可以过度保护,免得连葛洛妮都嫌他烦,但是仰望着葛洛妮坐在船首楼的杜达拉肩上,像只收拢翅膀休息的小鸟股安心,他感到胸口有点沉重。自己连看到摇晃的卡拉哈都会觉得不舒服,窝囊成这样,葛洛妮不信任他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想。杜达拉的红发与葛洛妮的红发融为一体,纠结着在空中飞扬。柯尔塔【※Cailte mac Ronain,芬恩·麦克库尔的侄子,费奥纳骑士团的战士之一。据传是个飞毛腿,能与动物沟通,后来将费奥纳的英勇事迹流传给后人。】的头发化为火焰燃烧,妮欧芙【※Niamh,爱尔兰神话中,将欧辛带到异世界提尔纳诺(Tir na nOg)的金发仙子,与他共度了三百年。】呐喊:来啊!——亚兰想起古歌谣。是他即将脱离懵懂时,母亲为他唱的歌。柯尔塔是太古芬恩一族的英雄,死后成为森林之王,以燃烧的头发照亮黑暗。妮欧芙是妖精女王的名字。
亚兰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流言说是母亲的雇主。雇主有妻子也有孩子。洛伊的父亲似乎不是雇主。洛伊五岁的时候,他们没了母亲。
卡拉哈群来回数趟,将所有的战士运送到海岸,接着将船货也载出来,减轻船体的重量。
卡拉哈在露出海面的岩礁之间巧妙地穿梭。
看到岸上了。在拂晓的黑暗中不断地燃烧的篝火,依然缭绕着泛黑的烟雾。
划回来的卡拉哈群,再次把钩索抛向船首。
起锚!
转动绞盘。沉重的锚分开水面现身了。
数十艘卡拉哈拖着桨帆船,朝海岸前进。
「划啊!划啊!」咬牙切齿般的吆喝声,与风浪声纽绞在一块儿。
卡拉哈上了浅滩后,划桨手便跳下船,拉扯连结桨帆船的绳索。岸上的人也跑过去,用石头卡住船底,帮忙拉绳索。
桨帆船上的船员也爬下绳梯入水,游过波浪来到浅滩,加入拉绳索的人群。
亚兰也把武器和皮袋寄放在卡拉哈上,爬下绳梯,生平第一次浸泡在海水中。游起来跟故乡的河川湖泊不一样。波浪把他推回去,拽倒他、抱住他。海水的刺扎痛了皮肤。
从浪间探出头的时候,欧辛那张嘴巴占满了整脸的笑容就在眼前:「你是在游泳还是在溺水?」
亚兰再次沉人海中。
脚尖碰到岩石,他用力一踹,浮出浪头了。
就游在旁边的欧辛哗啦一声潜入水中,再次探出头时,人是站着的。亚兰也模仿他站立,但脚下全是岩石,他踩到深处,沉下去了。他本以为可以用走的上岸,正放松下来,所以一下子慌了手脚。他挣扎,头却浮不出海面,氧气用尽,喝到了咸水。
有人推他的屁股,上半身浮出空中。眼前耸立着一座岩礁,胸脯撞了上去。是欧辛把他推上来的。欧辛湿掉的头发贴在头上,亚兰心想海底的弗莫利大概就是他这副德行,想要笑,胸口撞出来的伤却痛了起来。
拍打岩石的波浪化成纯白色的瀑布往头顶灌注而来,罩住了亚兰,而退去的浪涛则攫庄了他的脚。
亚兰好不容易爬上海边时,「费奥纳号」已经被拖上岸了。
篝火温暖了有如从里到外泡满了海水的身体。被阳光一烤,皮肤因为盐分而变得粗糙。野燕麦粥分发下来。
女人正在采集被冲到岩地上的大量海藻。她们将海藻塞进大笼子里,高高地堆至约有笼子容量三倍之多,背着搬到某处。她们肩上披了生羊皮,应该是为了隔绝海藻滴下来的盐水,头发沾满了白色的盐晶。高高堆在背上,甚至盖到头顶的海藻,是大海授予的巨大王冠。
后来亚兰才知道,海藻烧成灰以后,是耕地宝贵的肥料。克莱尔岛由石灰岩组成,没有适合耕作的土地,海藻灰会被送到本土,也被当成交易的商品。覆盖岛屿地表的全是贫瘠的苔衣,岩石裸露其间,是一片荒凉的情景。
亚兰觉得克服了一场骇人的危难,但船员似乎不这么想。那种程度的暴风雨似乎算不了什么。
对抗暴风雨、对抗惊涛骇浪,总算上岸的船员与战士集团坐下来休息,但先前不在船上的人,则是活力十足地着手工作。
被拖上弦月状狭窄海边的「费奥纳号」旁搭起了鹰架。搭鹰架的期间,船内所有的物品都被搬运出来。横梁上挂了几十条绳索,前端的钩子搭在船舷,并绑在桅杆上,几十个男人使劲一拉,长约五十公尺的庞然巨躯便横向躺倒,连龙骨都曝露出来了。
吃水线底下的船腹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海藻与贝类等等。
男人将这些一一刮除,亚兰稀罕地看着这一幕。
几个人钻进船内,用散发出强烈臭味的草束摩擦内部。
「要进城了,过来。」葛洛妮拉扯亚兰的衬衫。她的发梢和鼻头都正淌着水。
「那是在做什么?」
「用硫黄杀死蛀船的虫,然后再抹上兽脂,免得木板腐烂。修理船只这回事,往后你会看到烦、亲手做到烦唷。」
葛洛妮说,爬上旁边的欧辛背上。欧辛把孩子扛在肩上,撑住她的脚。
亚兰从丢在岩礁的东西里头找出自己的武器和行囊背上。长剑淌着水,他觉得不擦干会生锈,但自己也全身湿淋淋的。
亚兰跟在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