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纪初的故事里,常提到「小共同体」这样的故事,不过,在讨论共体之前,总觉得人类身为动物的这部分,似乎常在讨论中略而不提。吉尔‧德勒兹(Gilles Louis René Deleuze)等人在《哲学与权力的谈判》(Pourparlers)中写到转化为资料库加以管理的世界,但对于人类身为动物这部分与社会性存在这部分该如何取得妥协,却少有著墨,令我深感不可思议。我想把这部分写清楚。在提到共同体之前,应该先掌握好「人类」这个重点才对。
然而,这群少女的计画最后失败收场。之后过了十三年,昔日赞同御冷弥迦,选择自杀的雾慧敦,现在成了WHO(世界保健机构)螺旋监察事务局的上级监察官。所谓的螺旋监察官,目的原本是监视危险的遗传基因操作,但现在却打著「保护所有生命权」的旗号,过度扩张其活动领域。敦保有对弥迦的回忆,持续担任螺旋监察官这项工作,内心有不少矛盾。尽管心中藏有复杂的矛盾纠葛,却还是展现出专业的一面,主角敦在这方面,让人联想到《虐杀器官》里的克拉维斯‧雪帕德。
故事里的螺旋监察官敦,因遭遇某个痛心的事故而展开行动。那是全世界在相同日子的同一时刻,有六千五百八十二人同时自杀的大案件。而事件背后,隐约可以看见理应已不在人世的御冷弥迦的影子……
故事大纲就先说到这儿吧。和《虐杀器官》一样,这部作品的故事/情节,同样带有一种推理色彩(前面提过,《虐杀器官》曾以推理小说的名义得奖),故事的展开非常惊悚。彷佛只要加以浓缩,惊悚感顿时就全没了,它就是具有这样的魅力。因此,要是有人在阅读小说内文前先看解说的话,建议您现在马上把书翻回开头的页面。
人类所拥有的情感或思考这类的东西,就只是生物进化的产物,从这样的认识中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我想探寻接下来是否会有其他不同的话可以说(※)。
伊藤计划在自己的小说营造中,想要追求什么,已透露于言谈之中。或许唯有以冷静的眼光看待「身为动物的人类」,才能进一步逼近「人类」的本质吧。而最令我感动的,便是其探究的方式很彻底,颇具科学性,带有现实主义,而且合乎逻辑。
因为感质最后终究只对人类的神秘化有贡献。我认为突破它正是科学有趣的地方。
在访谈中,我们提到「感质」(Qualia,脑部科学或心理哲学常讨论到的「该事、该物」这种感觉的质)的话题时,伊藤计划很坦率地说道。
人类根本无法忍受没意义的事。一定会从中看出些什么。就像从胡乱排列的图案或沙尘暴中,也能看出些什么一样。科学所呈现的事物愈是没有意义,众人更应该学会那样的忍受力(笑)。
在这层意涵下,伊藤计划可能包含他自己在内,在没有任何前提的情况下,对「人类」的想像力抱持不信任态度。他的态度始终都极具科学性,以笔直的目光直视显露于外的事物,唯有从中展开逻辑性的思考,才能孕育出新的事物,从中得到收获。
不过,逻辑与情感无法区隔(毕竟是「人类」啊!)。所以应该可以换个说法。伊藤计划应该是在尽其所能的极限下追求逻辑,试著挑战小说这种虚拟的形式。透过这个方式,试著在小说内酝酿无与伦比的情感。他还说过:「基本上,我是个重道理的人,所以只会以道理来思考(笑)」。
的确,我是拟定推论后才开始写书。所以坦白说,情感的部分最难构思。我喜欢思考逻辑,所以某种社会状况或是思想,我都能顺利构思,但如果光只有这样,绝不会博得读者青睐。所以得想办法用情感加以补强,这常是我觉得辛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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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是先有一套道理。顺著这套道理去创造角色,想著要怎样才能让角色口中说出的逻辑具有吸引力,以这个方向来思考整个故事。角色的存在,是为了将逻辑套进故事里所用的缓冲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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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思考的逻辑,是与自己生活中所处的状况有关的某种分析。为什么我现在会在医院,接受这样的治疗?为什么是这样的医疗体制?从这些切入点展开思考的一种切实的逻辑。保留这份切实,让书中角色说出那切实的逻辑,或许就能带有情感了。书中有些部分,是我抱持这样的期待下所写。
#切实的逻辑#,透过角色酝酿出切实的情感。实际上,这不正是所有虚拟故事的理想吗?其实本书的登场人物,听说当初在创作时并未预先决定性别。「角色说出口的逻辑,要怎样呈现才具有魅力呢」就是这个重点造就出雾慧敦。她是个多有魅力的角色=存在,只要看过本书便会明白。
另外还有一点非提及不可的,就是伊藤计划在小说里「叙事」的问题。他遗留的作品,包括短篇故事在内,全都是以「第一人称」书写。这点多次遭人批评,但他本人却明显是刻意这样安排。
我就是不习惯第三人称。如果只是某个人的故事,比起第三人称,用第一人称反而还比较好。话说回来,如果没有某种根据,就无法用第一人称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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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容易阅读的小说大多是采第一人称。或者是采第一点五人称。这指的是乍看是以第三人称所写,但其实是透过说话者。像《神经浪游者》(Neuromancer)便是如此。因为它一直是采用凯斯这个第一人称,但译者黑丸尚先生将他翻译成第三人称。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第三人称给人一种可疑的感觉。
伊藤计划说过「对我而言,如果说是以神的观点所写,我实在无法接受」。简单来说,所谓的「第三人称」,是站在「身为造物主或上帝的作者」观点。伊藤计划身为如假包换的「作者」,却打从心底排斥自己展现「上帝」之姿。我认为这点格外重要。
──您提到这是某人的故事,这点很重要对吧?
伊藤:没错。故事只能寄生在某人身上,若不透过某人来描述,实在很不容易安排。不过,只要知道是有人在叙事,即使不是第一人称也无妨。以前的诗人就是这样。总之,这就像谁是负责人,要在小说里讲清楚说明白一样(笑)。
和伊藤计划经历同样过程,以《Self-Reference ENGINE》出道的圆城塔,身为科幻作家、小说家,往往被看作是和伊藤计划完全不同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