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背上的骑士展开即时控制的生化马袭击,使得正规军向军事资源供给公司雇用的代理机器人整个小队遭歼灭。

  相较之下,这只山羊经过特制化,很适合用在山岳地带的物资搬运。它属于军队所有,形式上也配备了机关炮,但还是太过乐观。我站起身,将水壶放回山羊的背包里,确认过收在怀中枪套里的手枪后,再次开始攀登。

  攀登,休息。攀登,休息。身体逐渐熟悉这样的环境,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恢复力逐渐下降。这是氧气稀薄的缘故,而这正是我们人类的感觉。之前一直因为药物精制系统的体内设备对神经系统产生作用,疼痛和痛苦的感觉一直受抑制。然而,这样的痛苦正是人活著的证明,是生命过程的一部分。

  藉由WatchMe,人类将疾病以及感受疾病的事全部外包。

  对人类而言,「大自然」这个即使存在也无妨的领域,随著人类历史的增长而逐渐缩减。既然如此,将人类的灵魂和意识视为不可侵犯的领域,这样的根据何在?人类明明已征服大多数「自然」的疾病。明明已将「标准化」人体的这种幻想,提高到社会常识的层次。

  我一面登山一面思忖。就举糖尿病为例吧。

  糖尿病是人类为了因应寒冷的气候而生成的重要特质之一。含有糖分的水,冰点在零度以下。这对突然遭寒冷期袭击的人类而言,应该是很有助益的特性才对。虽然糖会让血管变得脆弱,让肾脏失去功能,但要夺走人命也是数十年后的事。只要在死之前能培育下一代,这对遗传基因来说仍属可喜可贺。糖尿病是人类进化的一部分。

  进化是一种拼凑。

  原本在某种状况下需要的特质,一旦过时,就不再需要。不同时空背景下所需要的遗传基因大集合。人类的基因组是由随兴的拼凑所构成。进化这种积极的用语,很容易给人错误的印象。人类,不,所有生物都是暂时用来充场面的庞大集合体。

  若真是这样,对于人类拥有意识这种奇怪的特质,有必要特别心存感激,敬若神明吗?所谓的伦理、神圣,全是脑部为了适应状况所获得的一块拼图。悲伤和喜悦,也全都只存在于「某个环境下」,为了生存而需要,对生存有贡献,所以才存在。喜悦这种情感是在何种环境下需要,无从得知。悲伤、难过,这诸多情感,是在何种环境下需要,不得而知。

  话虽如此,就像糖尿病一样,要是感情的实用耐久年限早就已经过期了呢?

  对身为社会性动物的人类而言,需要情感和意识这些功能的环境,要是早在某个时间点就已经不存在了呢?如同我们治疗糖尿病一样,「治疗」感情和意识,将它们从脑内的功能中消除,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以前人类需要愤怒。

  以前人类需要喜悦。

  以前人类需要哀伤。

  以前人类需要期待。

  以前、以前、以前。

  那是对已逝去的环境和时代的吊唁。

  以前人类需要认为我就是我。

  冴纪庆太、加百列‧艾婷,还有雾慧诺亚达。

  与这些人的邂逅,从我这里夺走「我」存在的一切根据,不是吗?父亲说过:就像葡萄园岛的大部分人都有听觉障碍,听得见的人反而是少数一样,由一群同样具有不良遗传基因,没有「意识」的人通婚而成的民族,以理所当然的姿态在这一带生活。

  这表示,只要在某种程度下创造出能够相互扶持的社会系统,像意识这种跟不上时代的功能,就会面临被淘汰的命运。人类应该进一步遵照自己创造出的系统,消除意识这种会产生对立、犹豫、苦恼的麻烦功能。

  动摇著我的这股「为何如此」的情感,应该有什么根据才对吧。

  拥护灵魂的论点也存在某处吧。

  为零下堂希安和我父亲报仇的复仇心,难道只是装设在跟不上时代的猴子中脑里,昔日进化所需的功能残渣?

  过去宗教应该会保证我就是我。因为一切都由上帝安排,所以人类不必置喙。不过,像宗教这样的功能,如今已完全消失。喜怒哀乐,这种脑中引发的各种现象,如果「只是」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因为有利于生存的特性,所以才另外附加,那么,许多伦理都将失去绝对的根据。没有了绝对性的伦理──亦即相对性的伦理,会变得无比脆弱。历史证明了这点。

  总之,我现在要去见御冷弥迦。

  她应该已备好相当程度的答案。

  经过几次休息,我终于抵达碉堡,太阳正落向地平线。云海看起来宛如位在遥远的脚下。不知道我已来到多高的海拔。

  山壁上猛然露出碉堡的一角。裸露的水泥,有一扇敞开的阴暗大门。

  「小山羊,你在这里等我哦。」

  我以手指的静脉将山羊的武装锁住后,重新把收在怀中枪套里的手枪检查过一遍。

  <list:protocol>

  <p:确认弹匣弹簧>

  <p:重新装填子弹>

  <p:拉动滑套>

  <p:关保险后,确认枪膛里是否有子弹>

  <p:仔细检查其他启动部位>

  </list>

  「没问题。我可以上了。」

  我如此低语,一脚踏进从山壁里掘出坑洞,再以水泥补强而成的碉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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