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的极限。弥迦说。
从电脑断层摄影开始,我们的身体逐渐被替换成记述,达到极致。今后会发生的,就只有精准度的问题。这是已经存在,而且随时都会面对的问题。这正是WatchMe锁定的目标。所以我想在那东西进入我体内之前、在书本不再是读物,而是我自己变成书本之前,我要保有少女的样貌,就这样死去。
为了证明我的乳房、我的臀部、我的肚子,全部都不是书本。
你知道为什么人类要写书吗?
不知道。
文字会留下。也许会一直留下,近乎永远。
像圣经就是。金字塔也算是这种记述的一种。
自古人就对「永远」深感著迷。如今每个人在死前都不会染病。顶多只有小时候偶尔会生病。像这种让人误以为身体是永恒的时代,可说是前所未有。唯有衰老,就像身体发出的细微悲鸣般,勉强算是保留至今的一种自然展现,但在不久的将来,它也将被压制。事实上,野蛮已经被压制。大灾祸也许是人类回归自然状态的一种复原机制。弥迦如此说道,叹了口气。
弥迦转身朝站在她身后观看的我走来。我问她要做什么,她把点火器具交到我右手,让我握住,然后手掌紧紧包覆我的手。弥迦的手很冰冷,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拜托你,你应该办得到吧。弥迦说。
虽然我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但这对我来说,还是很痛苦。
嗯,我答应她的请求。
我犹如朝圣火台点火的运动选手,庄严肃穆地朝书堆点火。转眼燃起熊熊烈火,将一切化为灰烬。开始西沉的太阳,将四周染成不可思议的颜色;火焰释放出离子光芒,我以及火焰旁神色自若的御冷弥迦,全笼罩在橘色火光下。
「日本以前也是用这种方式焚烧尸体哦。」
哦,我如此应道。
不过,在大灾祸的时代,当然一切全改变了。
弥迦如此说道,莞尔一笑。一切全改变了。在大混乱后,大节制的时代到来。一切都有严格的规定,无法改变。
你说的是火葬吗?
以前会在棺木里放入死者喜欢的物品。自从改用蛋白分解液来处理尸体后,这种风俗就消失了。
弥迦,这是你的火葬吗,我问。
嗯,弥迦应道。
因为没办法在我的棺木里放入书本。
我们一直坐在河边注视眼前的景象,直到太阳下山,弥迦的书全部烧完,她的「丧礼」结束为止。弥迦指著市区街道说──那是永恒。认为那是永恒的人所住的城堡。那是国王。那是政府。以前如此称呼,现在改称作生府,成为不断被细分的支配者,那是他们的巢穴。
我想对人类以为是永恒的东西,来个出奇不意的一击。
我们三人的死,就是这样的一击吗?我问她。世界会就此改变吗?
对我们来说,一切都将改变。弥迦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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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弥迦如此说道,轻盈地踏步。她个子变高,胸部也远比我来得丰满。一样是可爱的少女模样。御冷弥迦仍旧是美少女。
「你说的这一步,指的是什么?」
「《美丽新世界》(Brave New World)。」
我不解其意。弥迦已看出我的心思。
「就是乌托邦啊,雾慧敦小姐。写这本书的人是阿道斯‧赫胥黎(Aldous Leonard Huxley)。」
哒、哒。
「看是要以幸福为目标,还是以真理为目标。人类在大灾祸后选择幸福。选择自欺欺人的永恒,选择否认自己是在适应进化过程的拼布下,没拼凑好的动物。只要压倒大自然,就能得到幸福。只要将我们居住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一切全部改换成人工,就能得到。人类已跨越最后的防线,再也无法回头。」
我仍旧持枪对著她,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最憎恨这种事,
最否定这种事的人,
御冷弥迦,不就是你吗?
哒、哒、哒。
「我从我爸那里听说了,你……」
「没错,我是『没有意识』的民族。倒不如说,我是不需要意识的民族。对现在已获得意识的我来说,那已是过去式。我的意识与你们的意识,在脑部的管理区块上有所不同。根据fMRI得知,我好像是以大脑边缘系统的某个部分进行模拟。敦,我的意识就是在这里诞生的。」
弥迦敞开双臂,像在跳色蕾舞般,原地转了一圈。
她所指的是这座水泥坑道一路往前延伸的碉堡。
飕──飕──
吹过高加索高地的冷风,以这座碉堡为笛子,吹奏出悲戚的乐音。
飕──飕──飕──
「这里以前是俄军的卖春基地。从战场上抓来的女孩们,每天在这里供俄军玩乐。」
飕──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