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夫的那家饭馆。完全无视用伊拉克口音大叫的店老板,穿过店内,一脚踢开后门,冲进小巷弄里。
伐西洛夫站在一旁不到三公尺处,面向他处。
<tension>
<silence>
就在那一剎那,我和伐西洛夫都奋力把枪口对准对方。
接著两发子弹激射而出。
一发是我。
一发是伐西洛夫。
两发子弹分别贯穿双方。
</silence>
</tension>
贯穿伐西洛夫的胸膛,以及我父亲的胸膛。
「爸!」
<mourn>
父亲为了保护我,挺身挡在伐西洛夫的枪口前。彷佛为了弥补这十三年来,他带著弥迦到巴格达,长期拋弃我的罪过,想趁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重新扮演好父亲的角色。最后,我父亲死了。我伸手抵住他颈部,手指完全感受不到温暖的脉动。
我没流泪。想来还真是残酷。
不过,这十三年的岁月,就像是把父亲原本的样貌抹除一般。比起希安的死,以及一开始弥迦的「死」,这次的悲伤显得镇定、平静许多。经过十三年的岁月,父亲几乎已成了陌生人。对我而言,父亲只代表一个名为「血缘」,只拥有记号关系,但肉眼却看不到的东西。
然而,我父亲并不是这样。他抛下了我,将我交给母亲照料,自己则是收留了御冷弥迦,带著她前往医疗之都。尽管他做出这样的行径,造成我将父女之情看得极为淡薄,但他却仍对女儿保有一份父爱。也许他是不由自主挺身保护我。也许不是出自有意识的行动,而是遗传基因所刻印的反射本能。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血缘之情──现在的我正欠缺这种情感。
父亲为我而死。所以我只能回以一句感谢之词。
「谢谢。」
</mourn>
我将父亲微开的双眼合上。站起身,竖耳细听气若游丝的伐西洛夫气管发出的声音。他已回天乏术。不过,如果他还有一口气在,我得问他几件事才行。
「我父亲死了,你们这样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可以绑架他自然最好,不过,就算他死了,对我们来说也算是很好的结果。你假借搜查的名义,四处打听冴纪等人对外的公开机关,托你的福,最后才得以将诺亚达引诱至我们面前。这么一来,『主流派』就群龙无首,失去向心力了。接下来,这世界的混沌会收拾一切。」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的目的就是建造一个新世界。为这世界带来一个超越混沌的全新和谐。」
这班人正创造出成群的自杀者,为这世界带来混沌。而且还向全世界展开史上最大的威胁,声称你若不杀害自己的邻居,就要杀了你。这班人竟然说自己追求和平,真是荒谬至极。
「如果这种情况遍及全世界,那将会是完全不同的局面。」
「要不了多久,一切自然会平静下来。混沌是通往和平的过程。这是御冷弥迦为我们开示的道路。御冷弥迦是我们的领袖。她带给我们远景,指示人类应该走的正确方向。你小时候应该也曾亲身体验过她的领袖魅力吧。她的目光非常远大。」
「为了她想要的未来,非得要六千人自杀才行吗?」
「没错。」
「根本一点说服力也没有。」
我一把揪住他的胸口。
「弥迦在哪里?」
伐西洛夫每次呼吸,都会有鲜血从胸口汩汩流出。可能是他的大动脉或大静脉被我的子弹打断了。肺部完全浸泡在从破裂的胸膜渗入的鲜血中,连呼吸都困难。他似乎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只见他沉重地喘息著,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丝细微的声音。
「自杀与威胁始终都只是触媒。现在不管做什么都太迟了。弥迦吩咐过,如果你还是想知道她在哪儿,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我告诉你之后,可以请你一枪射穿我的前额吗?」
语毕,伐西洛夫的嘴角开始抽搐,拉开诡异的微笑,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伐西洛夫露出恳求的眼神。
「真的很痛苦。好痛苦啊。啊,原来这就是痛苦的感觉。可恶的WatchMe和药物精制系统,竟然瞒了这么久,不让人类知道身体会有这种感觉。你不觉得很生气吗?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
语毕,我将枪口抵住伐西洛夫前额,子弹上膛。金属零件卡进正确位置,发出一阵卡嚓声,伐西洛夫就像松了口气似的,紧绷仰挺的胸膛放松。
「在车臣。你去找车臣的『对俄自由战线』……」
「弥迦在那里吗?」
「这得由你自己亲自去确认了。」
来吧──伐西洛夫像在哀求般频频摇头。
在他双眸注视下,我手指扣在板机上迟迟无法动弹。在伊拉克暮色轻掩的天空下,我生平第一次准备动手杀人。而就在此时此刻,全世界数千万人也都面临同样的抉择。
我将就此解脱,不必陷入数天后众人都得面对的抉择纠葛中。这未免也太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