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可不缺同好。只要带回帐蓬里,不到一个小时马上就会被一扫而空。之前每次都这样。不过当然了,替我们从伺服器抽出这个记忆格内容的A君,还有我和艾蒂安先享受过后,才轮得到他们。
对了,我长大成人后,就是以这种方式,略微逃离这个社会。
逃离那个以关心和慈爱一点一滴将人绞杀的社会。
暗中以狡诈、恶劣的方法。
要逃离那个社会,需要
<list:item>
<i:假装能接受成为大人这件事>
<i:假装自己是大人,持续欺骗系统>
</list>
就这两件事。
听说很久以前,素行不良的学生为了抽菸,得躲在学校厕所和体育馆后方。这也是我从弥迦那里得来的知识。如今想要偷抽菸,躲在学校厕所是办不到的,得亲临战场才行,这点连弥迦也不知道。对于这样的行径,你或许觉得可悲,或许觉得为这么一丁点乐趣卖命,真是个大傻瓜,那都是你的自由。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说句话,我今天之所以能来到这里,其实做了很多尝试,也失去了很重要的事物。
我所说的尝试,是暴食和拒食。
至于重要的事物,则是御冷弥迦的生命。
生命。
我父亲和他的朋友们创造出医疗分子群,消除了这世上大部分的疾病。名为WatchMe的恒常性体内监视系统是以分子等级不断监视血液中的RNA转录错误层次以及免疫的一贯性,一有状况马上加以排除。名为药物精制系统群、家家具备的药品工厂,会从血液中的蛋白质立即合成驱逐病原性物质所需的物质,以针头传送至目标区域。
「敦,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弥迦总是光明正大地这么问我。毫不遮掩,就在还有几名同学在场的教室里,提出这种让人听了肯定为之皱眉的问题。就像平时那样,她手肘撑在我桌上如此问道。
尽管如此,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自己有天一定会接受她的邀约。因此就算她在公众面前谈到集体自杀的事,我也不觉得惊讶。即使她问我愿不愿意现在就去,我的反应也还是一样。我们要跳脱这个地方只有这个办法。我一直是这么认为。希安站在弥迦身旁,一脸认真地等候我答覆。
话虽如此,想死得经过不少步骤。尤其现在少子化人口缩减,每个人都是「公共性身体」的主人,近来总是疲劳轰炸地宣导生命是「稀少的社会资源」,提倡公共正确性。
「很久很久以前,天主教可说是禁止自杀方面的专家。」弥迦一如平时以平静的口吻传授我们知识。「性命是上帝所赐。不论你同不同意,上帝都会硬加诸在我们身上。因此,身为羔羊的人类,不得夺走自己的性命。而自杀者也普遍受人嫌弃。在启示录所说的末日到来前,分不清天和地,只能盲目地徘徊,被埋葬在十字路中央。以此作为背叛上帝的惩罚。」
「我们不大可能会被埋在十字路中央吧。」
希安天真地笑道。看到她的笑脸,不知为何,我觉得有点不耐烦。弥迦对希安的话置若罔闻,接著往下说。
「继承天主教教义的,没想到竟然是我们这个充满慈爱的健康社会。上帝赐予性命的教义,在生命主义的健康社会下,改为『属于公共物的身体』。我们的生命,从上帝赐予之物,转变为众人共有之物。爱惜生命这句话,如今已夹杂许多不同的含意。」
没错,弥迦说得对。
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觉得自己非死不可。
因为我们的性命过度受到保护。
太过关心彼此。
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么白白死去,得用某种特别的死法,来嘲笑健康这玩意儿。当时的我们满脑子都是这种想法。
「以前有国王的存在。人民想打倒国王,改变这个世界。打倒国王的是人民。简言之,就是群众。虽然是这么说,但在那个时代,众人要一起从事政治,资讯流通还是不够发达,所以建立政府后还是一样火大,于是众人心想,要是能打倒这个政府就好了。」
说明此事的弥迦,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清澈,带有一种令人全身打颤的美。宛如一把刀刃。以寒冰打造的刀刃。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在政府之后建立的生府社会,没有会打倒它的人存在。因为大家都很幸福,大家一起统治,它的统治单位被分割得过于精细。」
弥迦视线投向窗外的操场,放学返家的同学们陆续走向校门,她的眼神彷佛从校舍三楼俯瞰底下的一切。
「生府。正确来说,是医疗共识共同体。由一群对于它提供的医疗系统达成一定共识的人所聚集而成。一群和谐者。虽然生府里也有评议员,但是和以前政府的议员截然不同。评议员和委员,并不像国王或政府那样握有一切权力。因为把所有力量都细分发配后,什么事也做不了。就算要攻击生府,我们也不像以前丢汽油瓶的学生那样,有国会议事堂之类的攻击目标。」
希安也许是感到不安,微微蹙起眉。
「所以要自杀是吗……以自杀来当作攻击的一环……」
弥迦神色自若地朝希安颔首。
「因为对他们而言,我们非常重要。对他们来说,我们未来的可能性很宝贵。我们是他们的基础设施。因此,我要夺走这个将成为他们财产的身体,以向这世界宣告这身体归我所有。要伤害他们的基础设施,这个身体正好是最佳武器,如此而已。」
弥迦如此答覆希安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