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终章

我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说,但这篇漫长的故事至此已差不多该画下句点。在依照正式纪录回英国后,我住在河岸街的私密旅馆里。此时星期五还陪在我身边。华辛汉机关给了我九个月的假期,让我好好思考今后的打算。他们继续任由星期五待在我身边,意味著希望继续雇用我当情报员。

  就在进入新的一年,假期已过一半的某天,我再次见到了某人。这是我心中的期待,亦是我心中的恐惧。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天。

  当天我回到旅馆,发现门没上锁,于是我掏出了手枪。但我踏进门内,却看见了那个女人。她还是一样散发著无机质般的美感。我呼喊她的名字,她以笔直的动作抬起头,说道,「我已换了名字。」我脑中浮现白瑞德的身影,不禁皱起眉头。我以为她指的是她已冠了白瑞德的姓氏,但她旋即笑著说,「我指的是我换了个假名。」

  于是我们互报了姓名。

  「艾琳‧艾德勒。」

  「约翰‧华生。」

  为庆祝相隔一年半的重逢,我跟她握了手。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我心中的情感。是谁深深吸引了我?她又深深吸引了谁?

  半晌之后,她告诉我白瑞德为了执行另一项任务,将会在欧洲待一阵子。她说这是当初白瑞德未经亚拉拉特同意,擅自攻击联邦丘教堂的惩罚。在挞伐声浪平息前,白瑞德得在欧洲避避风头。当然,我很清楚她的话只能相信一半。

  「到头来,亚拉拉特与沙万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一面倒茶一面问。

  「这一点也还在调查当中。亚拉拉特内部也分成许多派系,目前我只知道有些派系早已知道沙万的存在,甚至暗中提供援助。是否该惩处这些人,也尙在议论之中。还有另一部分的人,则认为虽然无法全盘接纳沙万的行动,但在某些方面可以加以利用。事实上亚拉拉特原本就不对制造尸者这种『虚假复活』抱持好感,今后他们还是会继续研究让尸者从世界上消失的方法。当然,还有如何在世界上建立王国的方法。」

  「他们能允许你继续存在?」

  艾德勒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一笑,伸出纤细的手指,以精确无比的动作拿起茶杯。

  「你到底……是什么?」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要不要切开我的头盖骨看看?」艾德勒喝了口茶,如此反问我,「但或许你得先想清楚,在我的脑袋内看见什么,你才会满意?」

  「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是否还有跟你一样的人物?」

  「这个嘛……」艾德勒歪著头说,「如果你指的是量产化的忧虑,这点倒是不用担心。门洛帕克的魔术师最近正忙著发明灵界通讯机呢。真不晓得是受了谁的怂恿,才会一头栽进这不可能成功的发明之中。」

  「一定有人向他提及了复活秘法及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吧。那个人会是谁呢?」

  艾德勒以微笑代替了回答。

  「但问题是你的生产……不,制造……不,诞生……也只是一种技术。」

  我无奈地使用了一个早已用腻的字眼。

  「没错,但制造活动土偶,不也是一种技术吗?灵上曾存在著所谓的天才。叶富达‧雷弗‧班‧贝萨垒在十六世纪于布拉格制造出活动土偶,但其后没有人能重现这项技术,更别说是量产。」【注:叶富达‧雷弗‧班‧贝萨垒(Judah Loew ben Bezalel,1525-1609),中世纪著名犹太教拉比。根据传说,他于布拉格制造出了活动土偶(Golem,指由无生命元素所创造的魔法生物)。】

  我将茶杯放回碟上说道,「天才的世纪已宣告结束……」

  随著天才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生产、大量消费的技术化时代。在没有天才的时代里,当然不会出现仅有天才才能创造的事物。这是很简单的道理。

  「我也差不多该办正事了。」艾德勒将视线移向窗外,呢喃说道。

  从我踏入房间到现在,时钟的长针已转了两圈。我打直了腰杆,尽可能以最冷静的语气说道:

  「将我从世上抹除,是保住白瑞德性命的条件?」

  艾德勒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亚拉拉特认为你是个危险人物。如果华辛汉机关确实管理好Q部门的行动,或许今天的局面会完全不同吧。你并非出于明显企图,而是单凭顺水推舟,就解决了这次的事件。就这点而言,你比伯纳贝更加令人捉摸不透。亚拉拉特认为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能力,与其在Q部门里留下你这个祸根,不如趁早铲除。」

  「为何挑今天找上门来?」

  「因为Q部门已开始采取保护你的措施。」艾德勒若无其事地回答。

  我察觉她的喉咙即使在没有说话时亦微微颤动。显然Q部门与艾德勒之间的无声战斗正在窗外打得如火如荼。

  「原来如此。」我站了起来。艾德勒只是默默看著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我从桌上拿起小刀,艾德勒的神情依然没有丝毫改变。接著我将星期五呼唤至眼前,隔著衣服抚摸他肩膀上的伤口。当初在伦敦塔发生战斗时,星期五的肩膀曾遭黑色直线贯穿。我首先切掉星期五的上衣袖子,接著将小刀抵在肩膀伤痕上。那伤痕极为丑陋,并非自然痊愈,而是经过人工修复所留下的痕迹。

  星期五丝毫没有抵抗。我以小刀切开慯口,从中挖出一样沾满了黑色血液的物体,正是呈L形的半截十字架。我放下小刀,指示星期五回到原本位置,接著将那石头搁在艾德勒面前。

  「这东西是否能成为谈判的筹码?」我问。

  艾德勒沉吟一会儿,说道:

  「以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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