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旧政府那一边?」
「他是从法国来的,自然而然成了旧政府那一派的人。当时他早在寻找离开巴黎的方法,像我们日本这种动荡不安的远东岛国,正符合他的需求。」
「他在日本的研究对象是尸者及垂死的活人……?」
川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默默走入厅舍,打开通往中庭的门。出现在门后的,便是那座前阵子伯纳贝曾听说里头出现幽灵的监狱。尸者实验与监狱……这两个字眼的关联性让我有不好的预感。但川路在监狱前方左转,领著我走向另一栋小型红砖建筑。
「或许对情报员说这种话有些失礼……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川路一脸僵硬地说。
「在我能保守秘密的范围,我会尽量配合。」我回答。
「好吧,能得到你这个承诺,便已足够了。」
那道门并未上锁,川路直接将门推开,领著我走上楼梯,来到二楼一扇门前,恭谨地敲了门。
门内传出了说话声。那声音太过模糊,甚至令我听不出抑扬顿挫。川路接著轻轻打开了门。
里头是个摆设相当简陋的房间。窗边有张床,此外还有一张书桌、一座打字球。那金属球上的电缆只有半截,似乎是遭人切断了。整个房间内就只有这些东西,没有其他家具。床上坐著一名模样古怪的人,正等著我们进入房间。我形容这个人模样古怪,是因为他的长相。他的额头长得不可思议,几乎是手掌宽度的两倍。我若是观相学者,非得想办法弄到这个人的骨骼标本不可。
我错愕得猛眨眼睛,一时忘了呼吸。那人以戏谑的眼神看了我一会,以发音不太标准的英语说道,「你好,华生博士,事情我已听说了。我是大村益次郎……不,应该说我曾经是大村益次郎。」【注:大村益次郎(1824-1869),幕末长州藩的医师、西洋学家、兵学家,维新十杰之一。】
「曾经?」
我转头望向川路,一时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摆出惊讶的反应。
「大村先生是日本帝国陆军的元老级人物,曾担任新政府首任兵部大辅一职,任内大力推动以尸兵为主体的近代化兵制改革,但在十年前遭到暗杀。」
「遭到暗杀?」
我问了一个连我自己也觉得很蠢的问题。自称姓大村的男人并不在意,只是傲然点头。
川路接著说道,「他遭受尸兵攻击,额头及左太阳穴、右膝盖受创严重。不但切断了右腿,而且脑部的伤太深,活人的医师已束手无策。」
「大村先生是新政府这一边的人?」我问。
「他是长州人。」川路回答。
我心想,这回答的意思多半是肯定的。但他刚刚提到活人的医师,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站在旧政府那一边的沙万治疗了他?」我再次问道。
「日本只是个小国,就算是敌对关系,彼此还是会有些往来。巴黎万国博览会当时,替涩泽翻译的是亚历山大‧冯‧席波尔特。这个人在大村先生遇袭时刚好在日本担任外交官。负责为大村先生治疗的,则是楠本稻。」【注:楠本稻(1827-1903),菲利浦‧弗朗兹‧冯‧席波尔特的女儿,是日本第一名女性妇产科医生。】
川路这番话省略了太多解释。这些对日本人而言是常识,却让我听得一头雾水。
「席波尔特……我记得他是将德国医学传入日本的人物,是吗?」
「亚历山大是他的儿子。至于楠本稻,则是他跟日本人生下的女儿。」
我的脑海浮现了一个人名……菲利浦‧弗朗兹‧冯‧席波尔特。这个人是德国情报员,在大约五十年前,跟现在的我一样潜入日本执行机密任务。当初在浏览星期五脑内储存的日本相关资料时,确实曾见过这个名字。他也是医生兼情报员,可说是我的大前辈,让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过跟他比起来,我的医疗技术恐怕差得远了。
「当时我早已死了。」大村开朗地笑了起来,「头部受创严重,靠一般医术根本救不活,跟尸体已没两样。我也是医生,我很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多么不可思议。」
「沙万在你脑中灌入了尸者程式?」
我没有询问这种事是否有可能做得到,因为事实已摆在眼前。
「刚开始只是一小部分,但如今我已分不清楚哪些部分是自己的想法,哪些部分是尸者程式了。毕竟当时情况紧迫,这只是让我保住性命的急救手段。但我的脑袋逐渐无法承受那些尸者程式,开始出现损坏现象。不过这并不奇怪,奇怪的反而是我竟能撑到现在。我相信再过不久,我就会变成一具货真价实的尸者。不,或许该说是外人眼中货真价实的尸者。在那之前,我会先结束自己的生命。反正兵制改革及萨摩叛乱的镇压皆已告一段落,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对这世间已没什么好留恋。我对现况相当满足,就算这只是尸者程式带给我的安心感,我也不在乎了。」
大村说得轻描淡写,但川路却一脸正经地凝视著他说道:
「阁下是新政府不可或缺的人物,新政府需要你的帮助。近来俄罗斯帝国蠢蠢欲动,大清帝国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要是清国沦陷,日本也危险了。」
川路这番话说得异常激动,言谈间流露出了对新政府内部不睦与斗争的忧心。但我对这些日本人的家务事不感兴趣,只是轻轻点头,接口问道:
「沙万是在何时离开的?」
「治疗大村先生后不久,他便以『在这个国家的研究已告一段落』为由离开了。一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持续寻找他的下落。但世界太大,到目前尙无斩获。我们派出武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