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部

。片刻之后,我才听到了枪响。转头一看,站在桥上的士兵之一正精神奕奕地朝我挥手。

  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山泽。我朝山泽用力挥手,示意别再开枪,但山泽却又摆出了射击姿势。子弹擦过我的脸颊,贯入背后尸兵的肩膀。原本追赶著我的那些尸兵全停下动作,抬起了头,宛如正在向天神请示指令。接著他们低下头,开始朝著山泽及其他士兵守卫的木桥前进。表面上山泽是为了救我而开枪,但我敢保证他只是急著想要加入战斗的行列。

  我调匀了呼吸,放眼望去,连接中岛的三座木桥中,有两座已发生战斗。如果只有湖畔周围这些尸兵,凭桥上那些人要抵御并非难事,但倘若延辽馆附近那些尸兵也过来参战的话,局面恐怕将产生变化。

  暴动的尸兵不会用枪,这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我一面观察茶室内的状况,一面以逆时针方向沿著湖畔朝海岸奔跑。蓦然间,隔绝茶室与外界的纸门忽然打开。虽然相隔甚远,我依然可以看见格兰特的渺小身影。一会之后,连皇帝也走了出来。格兰特脸上带著明显的笑意,皇帝却是气得五官扭曲。这两人有个共通特性,那就是傲然睥睨四周的态度,一点都没有向周围的人点头行礼的意思。

  ──!

  一阵刺耳的枪声响起。子弹将格兰特身旁的木柱打得破片四散。格兰特丝毫不为所动,笑嘻嘻地朝弹痕瞥了一眼,依然维持著昂首挺胸的姿势。皇帝又踏上一步,伸手挡在格兰特胸前,似乎想保护格兰特。禁卫兵的队伍中响起了近似哀嚎的警告声,下一瞬间,枪声响起,子弹再度击中格兰特身旁的木柱。我似乎听见了木柱断裂的声音。沿著子弹射出的方向望去,我已大致掌握开枪者躲在树林内的位置。

  忽然间,一道巨大的身影自池畔奔回,冲进了树林内。

  「伯纳贝,你太慢了!」我大喊。

  这像伙这么慢才出现,我实在不晓得当初跟他分开行动到底有何意义。我往前踏出一步,忽感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但我没有理会。我发现自己的裤管正在渗出鲜血,但我完全不记得到底是何时受了伤。

  第三声枪响,再次撼动整个湖面。皇帝将不肯服输的格兰特硬拉回茶室内,关上了纸门。

  虽然薄薄的纸门起不了任何防卫作用,但至少可以阻挡狙击手的视线。

  我拖著伤腿,拨开枝叶进入树林之中。我看见了伯纳贝,他正带著一脸百无聊赖的表情,举著手中的手枪,对准了一个男人。我看见了那个男人的侧脸。他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一听到我的脚步声,竟将脚边的步枪朝我踢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却仍旧保持著悠哉的态度。

  我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缓缓朝那男人走去。

  「唉,原来是你们。」

  那男人正是白瑞德。他举著双手,无奈地摇头叹息。接著他朝一脸不耐烦的伯纳贝问道:

  「你为什么不开枪?」

  白瑞德问得一派轻松,简直像在询问天气一样。

  「杀一个故意射偏的狙击手,有什么意义?」

  伯纳贝回答得相当不屑。他以放在扳机上的食指为轴心,将手枪翻转了半圈。白瑞德见他原来连手枪保险都没开,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咕哝道,「你们英国人就是这样才让人讨厌。」

  伯纳贝看我眼神中充满狐疑,于是以下巴比了比中岛的方向说道,「他是故意射偏的。凭这家伙的枪法,这种距离绝对不可能没打中。等等你可以去查看弹痕,我相信刚刚那三发子弹一定都打在柱子上的相同位置。这家伙心高气傲,一定想证明自己暗杀失败并非技术不佳,而是故意放水。」他接著大喊,「你们美国人就是这样才让人讨厌。」

  白瑞德笑得乐不可支,说道:

  「过奖了,你跟我或许挺合得来。」

  「谁跟你合得来。」伯纳贝不满地说道。

  「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这不是挺合得来吗?」

  不知为何白瑞德竟转过头来,徵求我的认同。

  Ⅶ

  我来到延辽馆内某间紧闭的房门前,握住了门把。

  这是海妲里的房间。我握著门把,迟疑了半秒,才下定决心将门打开。一阵风压将门往外推。海妲里穿著一身雪白的衣裳,正站在夕阳西照的窗边。往房内飘荡的窗帘遮掩了她的一半身体。在窗帘翻舞盘绕下,她以丝毫不带感情的眼神望著出现在门口的我及伯纳贝。接著,她看见了站在我们身后的白瑞德。于是她静静走离窗边,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是这种下场……」海妲里凝视著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明白一切的?」

  「这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到底哪部分是命运捉弄,哪部分是诡计安排,我已经糊涂了。」

  「过奖了。」

  海妲里漾起柔和的微笑。白瑞德跟著耸了耸肩。我们一路上避开到处可见的禁卫兵尸体碎块,回到了延辽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装模作样地拿枪指著白瑞德,但最后我收起了手枪,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跟这家伙认真只是浪费力气。或许让敌人提不起干劲正是白瑞德这男人与生俱来的天赋吧。外表看来玩世不恭,骨子里却是异常严肃。但严肃归严肃,却又打从内在散发出一种彻头彻尾的吊儿郎当态度。

  星期五旋即走到书桌旁坐下,打开笔记,握起了笔。伯纳贝在白瑞德背上一推,关上房门并上了锁。白瑞德走到海妲里身旁,两人的视线却不曾相交。我见所有人皆已准备就绪,于是坐在桌角,发起了话:

  「你们想将我们诬陷为暗杀前总统的凶手,这点我可以理解。」

  一旁的伯纳贝一听,错愕得瞪大了双眼。我不理会他,继续说道:

  「你们想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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