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往往不是尸者的对手。
承受不住紧张压力的禁卫兵终于开了第一枪。原本此起彼落的蝉叫声全停了下来。我明白敌人已上钩,立即拔腿奔出了车马停放场。
转头一看,所有尸兵全因枪响而停下动作,张开了血盆大口。背在背上的旧式前装滑膛枪空虚地摇摆著,接著尸兵动了起来。他们各自扑向了禁卫兵组成的防御圆阵。我听见了惨叫声及持续不断的枪响。就在这时,我已弯过通往中岛的转角。
滨离宫依然保持著自然生态,唯独狭窄的泥土道路早已踏得结实。弯过树林转角一看,前方竟不巧有具尸兵。他似乎是被枪声吸引而来,视线飘浮不定,步伐也尙不平稳,简直像是走在夜晚巷道里的醉汉。
我举起手枪,对准了尸兵的额头。那尸兵面对著枪口,空洞的视线却斜向了一旁。根据刚刚的经验,我知道枪声会引来尸兵。但若不开枪,尸兵是否就不会攻击?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打算拿自己的命进行实验。我试著说出识别身分用的认证密码,但尸兵的反应毫无变化。
我迅速钻进了路旁的树林内。那尸兵缓缓朝我逃走的方向转来,接著又慢条斯理地沉下了腰。就在我忙著从一棵棵树木间钻过时,我感觉到背后飘来微弱的风压,接著我听见尸兵撞上树干的声音。强大的力道,让尸兵的肩膀整个陷入了针叶树的树干内。他抬起头,张开血盆大口,做出恫吓的动作。此时我根本没空去想他刚刚的跳跃动作是属于什么版本的系统。
(未免太多了吧!)我在心里吶喊。
根据平克顿的事前推估,发生暴动的尸兵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具。他们的理由是,在会谈日期确定后才进行系统升级或维修的尸兵,大约就是这个数字。就算尸兵维护人员内存在著叛徒,他也没有时间在所有尸兵的系统内加入暴动指令。
平克顿认为,尸者暴动的元凶是一种利用安全漏洞置入尸者控制系统内的定时程式。格兰特说,如果暴动的尸兵只有二十具,靠平克顿拥有的尸兵数量便足以抵敌。到时只要一边削弱敌方战力,一边故意引诱数具尸兵到位于中岛的茶室附近即可。在确认尸兵的攻击对象是格兰特还是皇帝后,再轻而易举地将残存尸兵全部消灭。
我拨开挂在脸上的小树枝,拚命往前狂奔。我一面跑,一面不禁心想,把星期五跟海妲里留在延辽馆内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只要关上门且屛住呼吸,应该不会被暴动的尸兵发现。
「事态不知会如何演变,请千万小心。」
出发前,海妲里以不安的神情对我这么说。她曾以大病初愈为由劝我留在屋内,但我拒绝了。临走前,我在海妲里面前跪下,亲吻了她那双磨得发亮的高跟鞋。而如今,我心中的不好预感正一步一步化为现实。
依现况研判,包含平克顿带来的尸兵在内,延辽馆周围一带所有尸兵都进入了暴动状态。单凭活人之力能否抵御这么多狂暴的尸兵,实在很难说。我持续往中岛方向奔跑,但为了压低脚步声,我稍微减缓了速度。树丛间偶而可以看见尸兵的身影,但这里的尸兵依然静静伫立著。这些尸兵应该也已听见枪响才对,但目前他们并没有擅离职守的动静。我一面仔细观察四周动静,一面朝著湖畔道路前进。
一颗尸兵的脑袋,出现在通往道路的斜坡下。那尸兵不知是听见了脚步声,还是察觉了我的气息,竟缓缓转身,仰头朝我望来。我赶紧说出识别密码,这次收到了效果,那尸兵乖乖将身体转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以脚跟小心翼翼地爬下斜坡。前方已可看见湖面一角。阳光自树叶缝隙间洒落,在树林内形成点点亮光。我压低了身子奔跑片刻,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放眼望去,整座湖的模样一览无遗。转头一看,刚刚那具尸兵正剧烈摇摆著脑袋。我心中一惊,赶紧以最快速度观察整个湖畔的局势。
视线可及范围内,我看见了数具正在不规则摇摆身体的尸兵,都是配置在湖畔的尸兵。负责湖畔警戒的禁卫兵及平克顿人员皆不安地左右张望,显露出惊惶模样,有的人正不断挥舞双手。
──!
蓦然间,湖的对岸传来了一声枪响,令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延辽馆周围的混乱局面,迟早会蔓延到这里来。训练有素的禁卫兵奔上连接湖岸与中岛的木桥,排成了整齐的纵队。我心想,这里的防卫应该不成问题,于是我开始沿著湖畔奔跑。至于要跑到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根据我的推测,事态既已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袖手旁观与见机行事之外已无其他选择。我试著寻找伯纳贝那壮硕的身体,但一如预期,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过这是好现象,因为他此刻若出现在我眼前,代表一切计画皆已搞砸。配置在路旁的一具具尸兵都开始缓缓摇摆脑袋。远方传来禁卫兵开枪的声音,让这些尸兵停下了动作。这些重获战斗本能的尸兵一个个张口发出了死寂的咆啸声。
一具尸兵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弯腰捡起路旁的树枝,但转念一想,这种东西拿来对付尸兵根本毫无用处,于是又将树枝拋回地上。当初我曾要求借用一把日本刀来防身,但得到的回答却是「算了吧,你只会不小心砍断自己的手指。」如今回想起来,当初没有坚持实在是个错误。那尸兵看了看我拋在地上的树枝,看了看湖面上的涟漪,接著又缓缓转头,朝我仔细打量。他举起了手,停下脚步,似乎已将我判定为敌人。依此看来,测试识别密码只是浪费时间。
我一步一步往后退,接著迅速转过身子。没想到后头也站著一具尸兵,同样正朝我上下打量。左手边就是湖面,右手边则是高得难以一口气爬上的斜坡。我迫于无奈,只好举起了手枪。
扣下扳机的瞬间,尸兵的脑袋因运动能量的冲击而向后翻倒。我使尽吃奶力气奔上前去,朝尸兵的肚子揍了一拳。接著我奋力向前推,将那尸兵推倒。尸兵伸出了手,指尖划过了我的衣襬。我并没有抬头观察四周,但我知道周围的尸兵一定都把我当成了攻击目标。
我向前扑倒,躲过了自斜坡上翻滚而下的尸兵。我完全放弃了防御,就这么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狂奔。眼前骤然变得宽敞,我奔进了一片草皮经过修整的广场。只要有足够的空间,要闪避踏著「尸者之步」而来的尸兵并不困难,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体力。我不断做出假动作,时而突然改变方向,依不规则的蛇行方式前进。这有点像是一场橄榄球比赛,但不同的是只要被逮住一次,比赛就结束了。
我使尽全力与尸兵玩著这场缓慢的官兵捉强盗游戏。蓦然间,站在我身旁的尸兵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