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部



  「这就是俄罗斯帝国的最新系统?」我问。

  利顿耸了耸肩回答,「目前我们只知道这妇人的驱动系统里加载了来自东方的神秘外挂程式。我再补充一点,她的标准牛津驱动系统的版本,正好是俄土战争开打前凡‧赫辛提供给保加利亚的版本。至于协调控制程式,使用的似乎是标准莫斯科外挂程式,但细节目前并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保加利亚军将机密泄漏给俄军?」

  「机密本来就是为了遭泄漏而存在。当初凡‧赫辛提供尸者程式给保加利亚时,应该早已预料到这一点。那些人大费周章地不断更新尸者程式版本,不正是为了这个缘故吗?」

  利顿露出冷笑,彷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所谓的尸者程式,说穿了只是些文字的集合体。既然是文字,当然可以抄写、复制,甚至透过缆线传送。任何能够复制的东西,迟早难逃泄漏的命运。

  「但保加利亚军泄漏的只有标准牛津驱动系统吗?这才是我们真正该重视的问题。」利顿笑著说道。

  ──具高度敌我辨识能力且动作平顺的新型尸者。

  「难道这是来自克里米亚的亡魂……」

  利顿抬起阴郁的双眸,激动地笑了起来,「你终于明白了。」他擦拭著眼角说道。

  这是凡‧赫辛教授等人企图消灭却未竟全功的尸者控制技术──名义上虽是企图消灭,但照利顿刚刚的说法,华辛汉已将这些技术占为己有。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当初在伦敦时,凡‧赫辛跟舒华德的一段对话。

  〈有一套名为『环境同步』的四肢控制系统,听说相当优秀。〉

  〈我也曾耳闻,那似乎是一套非线性控制系统。〉

  利顿瞧也不瞧我一眼,转身朝出口笔直走去,在通过我身旁时忽然开口:

  「在你即将前往的『尸者帝国』,多得是像这样的东西。」

  阴暗无光的空间里,利顿的声音与尸者身上的铁链碰撞声互相交叠。

  「你得靠自己的双眼,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Ⅲ

  这件事当然跟尸者有关。

  三年前,一八七五年冬天。

  大英帝国陆军佛德里克‧古斯塔‧伯纳贝【注:Frederick Gustavus Burnaby(1842-1885),英国旅行家兼军人。下文提到的《汗国游记》(A Ride to Khiva: Travels and Adventures in Central Asia)是他的代表作】上尉正在非洲战线区域享受著日光浴。他忽然突发奇想,打算趁冬天利用假期进行一趟俄罗斯横断之旅。这是个身高六呎半、体重两百二十磅的彪形大汉,有著完全不适合从事谍报之类麻烦工作的率直性格。他听多了关于俄罗斯帝国的各种传说,打算亲眼印证一番。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当然是难如登天。然而伯纳贝竟然真的只身闯入了寒冬中的圣彼得堡,而且丝毫不掩饰身分。就连俄罗斯帝国,也拿这号荒唐人物没辙。就在俄罗斯束手无策之际,伯纳贝又浑若无事地驾著雪橇,成功深入了过去英国人从未踏足的中亚地带。就凭著一股气势,他完成了如此壮举。

  这趟旅行,他从伦敦出发,途经圣彼得堡、莫斯科,出黑海,朝阿富汗南下,进入位于阿富汗北方的希瓦汗国。幸好假期到此结束,他不得不返国,才让俄罗斯帝国松了口气。归国后,他汇整这趟旅行的种种经历,写成了一本《汗国游记》。其中对进出俄罗斯如入无人之境的描写,轰动了大英帝国朝野。

  著作读起来有趣,但若要跟这样的人相处,可就一点都不有趣了。

  「别这么愁眉苦脸,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躺著回国。别担心,这年头就算成了尸体,还是能为国家贡献一己之力。」

  伯纳贝就是这么个口无遮搁的人物。

  「就跟我的前任人员一样?」我说。

  「那只是……」伯纳贝眨了眨眼,淡然说道,「他运气太背。喂,记得注明我英姿挺拔。」

  伯纳贝最后那一句是对著坐在我身旁记录对话的星期五说的。星期五煞有其事地在笔记上写了,「自称英姿挺拔的佛德里克‧伯纳贝上尉」。

  一八七八年十一月一日,印度河流域,喀拉蚩北方。

  我、星期五及华辛汉机关指派的那个要命伙伴伯纳贝坐在同一条船上。他无视于船员的责难目光,在船上公然挂起吊床,悠哉地躺在上头。星期五则站在旁边,将写字板倚靠在船舷护栏上,默默地记录著我们的行动。

  靠著我亮出的身分识别卡及伯纳贝的肢体暴力,第八十一北部兰开夏连队的补给部队答应带我们同行。对于只身勇闯冰天雪地的俄罗斯就跟上后山捡松果没什么两样的伯纳贝而言,字典里根本没有「照规矩做事」这句话。

  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依然是船。我从伦敦到孟买只花了一个月,但英领印度帝国军队走陆路开拔至阿富汗边境却须费时三个月。虽说个人旅行跟大军推进不可同日而语,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连铁路都没有的陆上移动实在太旷日费时,而河川的运输能力毕竟有限。

  如果地球是颗全是陆地的星球,或许大英帝国无法成就今日的繁荣景象。征服首重速度,以连线方式将势力延伸至全世界的大英帝国,自然比死守沉重领土且只会以面的方式扩张的强权俄帝更加占有优势。

  我们的移动方式是点对点的移动。不管走到哪里,视线里总少不了尸者。有的随著牛只一起刻苦耐劳地耕田;有的被锁链牵住,扛著行李默默前进。我回想起当初在苏伊士运河目睹上百名尸者排成队伍拖曳大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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