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场大爆炸,这就是阿列克塞‧卡拉马助夫心中的最后希望,我说的没错吧?」
库拉索金以耸肩代替回答。
遭强灌灵素的活人尸兵……
我回想起了当初在开伯尔山口曾亲手解剖一具尸兵。我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手腕变得僵硬且不住颤抖。
我杀了一个遭人夺走未来、灌入死亡而毫无抵抗能力的尸者。我杀了一个活人。
这趟旅程至此画上了句点。
库拉索金要求清洗卡拉马助夫的身体,于是我们全来到了河边。尸者的动作似乎比昨天更加迟缓得多,这或许只是心情造成的错觉。孩童尸者的周围地上到处是松果,但他却不像普通孩童一样兴奋地俯身捡拾。
「接下来该怎么做?」
伯纳贝一边问,一边逗弄著那些徘徊在码头边的无主尸者。他故意伸脚将尸者袢倒,轻推尸者的肩膀,或是抱起孩童尸者,对著那毫无表情的脸孔挤眉弄眼。
「别玩了。」我说。
「我越看越觉得这些家伙挺可怜。」伯纳贝说。
伯纳贝的率真并未引发我心中的羡慕。库拉索金说他得留下来整理卡拉马助夫遗留的研究资料。卡拉马助夫早已知道库拉索金会带著准备接收机密情报的敌国情报员来访。对卡拉马助夫而言,等待库拉索金这个老友来访,就是等待死亡的降临。但在等待的日子里,卡拉马助夫依然持续进行研究。我真不知该不该为他的勤奋好学而表达敬意。库拉索金告诉我们,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卡拉马助夫别太早自我了断生命,等我们抵达后才使用虚拟灵素输入机。
「你为什么不编些谎言,拖延我们到这里的时间?」我问。
「那不是真正的友情。」库拉索金冷冷答道。
他身为向导,一路上只是建议一些难以成功的路线,并在不说谎的前提下故意避免提供具体情报。这或许就是他能做的最大抵抗。
也许我应该主张我也有权利阅读卡拉马助夫遗留下的资料,但我决定完全交给库拉索金处理而不加以干涉。当伯纳贝捏烂了桌上的音乐盒时,库拉索金的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了感谢之意。
当我踏碎地上的针头及药瓶时,伯纳贝转过了头,假装没有瞧见。
「沙万。」伯纳贝突然发话。
我点了点头。
沙万,四十年前来到此地的尸者之王。独一无二的尸者。尸者中的亚当。
四十年前正值第一次阿富汗战争,沙万在战乱时期带著尸者来到这里,难道只是巧合?当时是否也有情报员像我一样奉命前来调查尸者帝国的真相?
「你认为沙万还活著吗?」我问。
伯纳贝像个孩子一样歪著脑袋说道:
「这么多年了,应该早已超过尸者耐用年限才对。」
二般说法是二十年,当然这得视实际使用状况而定。不过遭弃置不理的尸者能维持尸者状态多久,目前还是未知数。超过耐用年限的尸者,身体应该会渐渐腐朽而无法动弹。但沙万是例外,无法靠常理来推测。」
「让他亲口说出来,是最好的方法。」
伯纳贝仰头望著石壁上凿出的窗孔,不住扭动肩膀,一副等不及的模样。关于卡拉马助夫遗留下来的那些资料,伯纳贝认为那里头一定包含关于沙万的资讯,但我推测那可能性不大。既然卡拉马助夫早已知道我们将来访,任何不想让我们知道的机密讯息,应该早销毁了才对。
伯纳贝随手将一团纸包丢给我。
「这个交给你处理。」他说。
我无奈地挥了挥手。打开纸包一看,里头是原本搁置在卡拉马助夫身旁的那个断成两截的蓝色十字架。那略带透明的蓝色琉璃石中,彷佛塞满了无数星辰。
卡拉马助夫等人竭尽所能想要阻止活人尸者化技术继续扩散。绝大多数新型尸者都已集中在此地,但在孟买及开伯尔山口,我们还是看到了新型尸者,可见得遗漏的个体也不少。至于「维克托笔记」,则似乎已流入了日本。
「榎本【注:榎本武扬(1836-1908),幕末及明治时期政治家、外交官。一八七四到一八七八年间担任日本驻俄大使】这个日本人,我曾在莫斯科见过一面。」
「为什么不早说?」
「他以法语跟我攀谈,我假装听不懂。我记得他曾称赞我『你俄语说得真好』,还曾提到『若不是古代巴比伦塔一事,如今我们也不必为了语言不通而烦恼』。」
当前须要面对的问题相当多。如何处理关于新型尸者的消息?如何查出沙万的行踪?如何取回流入日本的笔记?如何弄清楚平克顿公司到底掌握多少情报?就连费多罗夫提倡的精神圈思想,听起来都带著些许危险气息。还有,既然「维克托笔记」已找到,为何无法制造出第二个沙万?难道「法兰肯斯坦文献群」里,除了「维克托笔记」之外,还欠缺了什么掌握灵魂奥秘的关键技术?
库拉索金则毫不理会这些重重难题,满脑子只有如何发动革命、推翻俄国帝政。至于卡拉马助夫,则是藉由结束自己的生命,将所有希望托付在我们的肩上。在他的心中,是否曾向神祈祷?
As-Salāmu 'Alaykum.(愿安详眷顾你)
「你打算接下这个担子?」
伯纳贝一边抖动著肩膀肌肉,一边问道。我只是点点头,给了个不置可否的回答。如果我没有亲眼目睹卡拉马助夫自我了断,只是听了关于这件事的情报,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会不会把这一切当成单纯的故事,写完了报告昏便抛诸脑后?我会不会在得知真相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