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死人就是这么活过来的。」就在学生纷纷走出讲堂时,韦克菲尔德喜孜孜地对我说道。他显得相当兴奋,似乎巴不得还要再目睹一次死者复活的过程。我将笔记放进书包里,扣上了大衣钮扣,走向讲堂出口。
「啊,华生同学!」
我听见舒华德教授的呼唤,回头一看,他及凡‧赫辛教授正朝我望来。
「我跟赫辛教授想跟你谈谈,请你下课后到研究室一趟。」
Ⅱ
伦敦的天空依然阴霾不开。我随著两位教授搭上四人座马车,静静地朝摄政公园的方向前进。一路上,我们的马车与各式各样的马车擦身而过。不管是出租马车、轻装二轮马车、公共马车或是箱型马车,车夫多半是死人。伦敦的劳动市场,今天依然充斥著死人。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我们这辆马车的车夫是难得的活人。
「我们要去哪里?」我问。
舒华德教授沉吟半晌,反问我:
「华生,你爱国吗?」
教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对我抛出问题,这让我有些不满,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是的,我以身为女王陛下的臣民为荣。」我说。
「这是个值得赞赏的想法。对了,我听说你今年从医学系毕业后,就要加入军队?」
「是的,我一毕业,就会到尼德里接受军医训练。」【注:尼德里医院(Netley Hospital)一八五六年在英国南安普敦市内成立的军医院,华生在此接受军医训练。】
「一旦加入军队,就可能得前往印度或阿富汗,你有心理准备?」
「当然。」
我嘴上如此回答,其实心里对阿富汗这地方可说是毫无概念。当初英国跟亚洲某国开战时,我曾打算投笔从戎,当个亲赴前线的士兵。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因为如果我当个士兵,等于是浪费了自己所学的一切。既然入了医科这一行,或许当个军医才是最妥当的选择。
舒华德教授点点头说道:
「我所有学生中,你是最具热诚且最优秀的一个。不管你毕业后想进入哪间大医院工作,我都很乐意为你写推荐信。没想到你如此爱国,选择进入军队当个军医。既然如此,我打算拜托你做一件工作。这工作只有像你这么优秀且爱国的人才能胜任。」
「什么样的工作?」
「这工作我也有一份。」赫辛教授朝我眨了眨眼,「保证相当刺激,而且以你的能耐,完成任务应该不是问题。」
马车穿过马里波恩大街,在摄政公园外某栋寂寥、老旧的建筑物前停下。那是栋灰色的建筑物,比周围的屋舍略高一些。厚重的大门旁墙上嵌著一片不起眼的铜板,上头刻著「环球贸易公司」数字。
「这是一间公司……?」
「那只是障眼法,我们进去吧。」
舒华德教授打开了门,催促我们入内。我跟著凡‧赫辛教授走入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接待柜台。地上铺著大理石,鞋跟踏在上头会发出尖锐的声响。舒华德教授朝柜台内的女性报上姓名并递出名片,还补上一句,「我们跟M约了今天要见面。」女性应了一声,将名片塞进一根树脂材质的小圆筒里,盖紧筒盖。接著她将小圆筒放入背后墙上的喷射管内,关上气密阀,拉下旁边的开关。压缩空气获得解放,发出了飕飕声响。
「请稍待片刻。」
过了半晌,再度传来飕飕声。柜台小姐打开气密阀,取出小圆筒,打开筒盖。里头有张小纸条,她取出看了一眼,说道:
「M正恭候诸位光临,请搭升降梯至八楼。」
舒华德及凡‧赫辛转头走向建筑物深处。他们对这里似乎相当熟悉,并没有要求带路。柜台小姐似乎也认得他们,一点也没有打算起身带路的意思。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这建筑物的格局相当复杂,我走没多久已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相信任何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在这里都会迷失方向,但走廊上竟找不到一张建筑物地图。
「这里简直像迷宫。」我说。
「故意的。」凡‧赫辛教授回答。
「故意的?」
「这是一种测试。若有人在这里东张西望,那一定是外头偷溜进来的。这里不欢迎外人随便进入。」
我们走进升降梯,操纵开关,拉上了门,升降梯直达八楼。舒华德与赫辛对八楼的格局同样瞭若指掌,步伐毫不迟疑。我们穿过错综复杂的走廊,来到一扇门前。周围站满了身穿鲜红色陆军制服、肩背步枪的死人。他们所背的步枪称为「马提尼‧亨利」,是一种新型步枪,在十年前取代了旧式「史奈德」步枪,成为陆军制式配枪。舒华德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句「请进」,舒华德跟刚刚一样率先开门,引著凡‧赫辛教授及我进入门内。
一位原本坐在书桌后头的绅士起身迎接我们。这绅士的身材略显瘦削,看上去年纪不到四十五岁。
「杰克、亚伯,好久不见。」
绅士分别与两位教授握了手,望著我说道:
「这位年轻人就是『大棋局』的新棋手?」【注:「大棋局」(The Great Game)指的是大英帝国与俄罗斯帝国在十九世纪时为了争取阿富汗周边地区利益而进行的各种政治对抗行动。因双方勾心斗角有如进行一场西洋棋局,因而有此称呼。】
「这得看他本人是否有此意愿。」舒华德说。
我被他们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心里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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