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我有些事情想先做完,所以躲在家里的诊所。从以前就有个只有我知道的藏身处,我不想去上学的时候经常躲在那里。」说著,佐剃缩起了肩膀。「可是我不太想谈这个啊。照理说,你应该有更该问的问题吧?」
「……『虫』怎么了?不是被驱虫药杀光了吗?」
「嗯。之前待在我体内的『虫』似乎全都死了。」
「那为什么……」
佐剃轻轻露出微笑。
「现在我体内的,是本来待在高坂先生体内的『虫』。」
「我的『虫』?」
「那一天在货柜里,我不是强吻了高坂先生吗?」佐剃难为情地撇开视线。「那个时候,高坂先生的『虫』有一部分移动到我体内,和我体内的『虫』交配,生下具有抗药性的寄生虫。我之所以能勉强活下来,就是多亏这些『虫』。是高坂先生的『虫』救了我的命。」
高坂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一会儿后,叹一口气说:
「到头来,佐剃什么都对了,我什么都错了。」
佐剃摇摇头。「这也没办法,我不是有什么根据才这么宝贝这些『虫』,这次只是凑巧我的愿望和事实一致罢了。我觉得高坂先生的判断是正确的,而且,我也知道高坂先生之所以拒绝我,是为了我好。」
「你高估我了,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
高坂无力地微笑之后,郑重说道:
「谢谢你回来。我真的好开心。」
「我才要谢谢你,为我留下可以回来的地方。」
佐剃微微歪头,笑逐颜开。
*
公园的入口前停著一辆蓝色汽车,汽车的引擎盖与挡风玻璃上沾满樱花花瓣,视野几乎全被遮住。从副驾驶座这一边的车窗往里头窥看,可见一名男子在驾驶座上睡得十分舒畅。
高坂扫视四周,但未看见樱花树,那些花瓣多半是从公园的树上乘著风飘到这里来的,这天的风也的确很强。话虽如此,茫茫然走在路上时,却几乎会忘了风的存在,大概是因为风的吹向没有变化吧。
踏入水科公园走了几分钟,两人来到一条两旁都有著整排樱花树的步道,走一会儿后停下脚步。
太壮观了。
花瓣就像雪片似地漫天洒落。
树梢被风吹得上下大幅度摆动,花瓣接连飞上天空,被午后的阳光照得通透,飞舞中闪动著白色的光芒。
两人为这幅光景震慑许久。眼前的樱花遭强风剧烈吹拂,「樱吹雪」这个说法毫不夸张。眼前的光景如此令人目不暇给,公园却笼罩在一股奇妙的寂静中,只听得见白色杂讯般的风声,以及树木的婆娑声。赏花的人影稀疏,也看不到碍眼的蓝色野餐垫,多半是因为附近有更大的公园,大家都往那儿去了。
高坂回想起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这个公园围绕在雪中,佐剃站在池畔喂天鹅。当时她头发染成金色,穿著很短的裙子,抽著菸。
总觉得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明明从当时到现在还不到半年。
两人走累了就在斜坡的草地坐下来。他们在树荫下相依偎,看著樱吹雪的景色,仔细听著风声。
斜坡下可以看见水池。水面密密麻麻铺著一层白色花瓣,就好像雪花积在结冰的水池上,几乎让人以为可以走在水面上横越水池。
然后高坂注意到有一只天鹅在水池里悠哉地游泳。不管重看几次都不是鸭子,是天鹅。会是被天鹅群丢下的吗?但这只天鹅倒也未特别显得无助,优雅地在花瓣池中游来游去。
这种非现实的光景,令人联想到小孩子堆砌出来的那种没有秩序的玩具庭园。没有一贯性,彷佛作梦的光景。
「高坂先生,跟你说喔。」
佐剃的头仍然靠在高坂肩上说道。
「我打从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高坂先生,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
「真的?」
「嗯……你还记得第一次找我说话的情景吗?」
「我记得很清楚。」高坂感慨万千似地眯起眼睛回答。「我觉得这个女生有够冷漠。」
「有什么办法?我怕生嘛。」
佐剃噘起嘴,然后微微转头看向上方。
「那时候,我们就是在这棵槲寄生底下相遇的。」
「槲寄生?」
高坂抬起头,看见樱花树枝的前端附近,掺杂了显然不同种的植物。冬天看到时模样冷清得几乎和鸟巢没有区别,现在则已长著翠绿茂盛的叶子。
佐剃说下去:
「圣诞季节里,在槲寄生树下相遇的男女必须接吻。这你听过吗?」
高坂摇了摇头,那多半是欧美的习俗吧。
「然后,我早就决定初吻要给喜欢的对象,所以我会喜欢高坂先生是必然的结果。」
「你这逻辑乱七八糟。」高坂露出苦笑。
「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佐剃笑得肩膀抖动。「总之,也就是说我们的恋情,不是只靠寄生动物,还靠寄生植物在支撑。有各式各样的寄生生物和我们的人生有著密切的关系,我想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