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已确定会如此,或许只是巧合再巧合,而且像第一、二名感染者长谷川佑二先生他们就还活得好好的。」
「可是,至少可以确定『虫』会让宿主『厌恶人类』。照这样下去,我们永远没有办法适应这个世界。佐剃觉得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佐剃回答得毫不犹豫。「因为我在被『虫』寄生之前就已经『厌恶人类』了。虽然有过很多朋友,但内心一直觉得烦得要命。我没有办法喜欢任何人,偏偏却对大家怎么看待我在意得不得了。我想,我就是有著这样的宿命,迟早会走上这条路。就算没有『虫』,最根本的问题还是不会解决。」
「也许是这样。可是,光是解决表面的问题,生活应该会远比现在轻松。」
「不会变的。」
高坂叹一口气。
「你就那么宝贝这些『虫』?」
「对啊。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和高坂先生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
佐剃率直的话语,大大动摇高坂的心意。
他反驳时有一半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也是啊。和佐剃共度的时光绝对是非常美好的,但那只不过是『虫』带来的错觉。我们不是凭自己的意志相爱,只是我们体内的『虫』在相爱。」
「所以呢?是错觉又怎样?」佐剃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假象的恋爱有什么不好?只要能幸福,我一点也不介意当傀儡。『虫』办到我办不到的事,它教会我如何喜欢上一个人,我为什么非得杀了这个恩人不可?我确实知道有操纵傀儡的丝线存在,但仍执意要把自己交给它。这不是自己的意志又是什么?」
高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佐剃的反驳,准确说出他内心角落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若是傀儡自己肯定身为傀儡这回事,那可以称之为出于自由意志的决定吗?这种事谁也不明白。
脑科学中有这样一项实验。实验者要求受试者:「随意动动你的手指。」同时,实验者对受试者左右脑半球之一的运动区施予电磁刺激,结果受试者就会动了动受电磁刺激的脑半球相反一边的手指。他们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受电磁刺激的操纵,认定是靠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动哪一边的手指。
这个实验结果看似显示出人类的自由意志是多么不可靠,从某个角度来看,甚至部分证明了决定论(注16:哲学的一种命题,认为一切事物的发生,包括人类的认知、举止、决定和行动,都是基于先前已发生的事而发生。)的正确性。然而有位科学家指出,电磁刺激引发的并不是意图本身,只是一种偏好或欲求,而受试者不就是把这些也考虑进去而做出了决定吗?电磁刺激只是把选择筛选过,最终的决定不是由当事人自己做出来的吗?
同样的情形在佐剃的选择上也说得通,既可说是受「虫」的影响所做的决定,也可说是自己做出「接受『虫』的影响」这样的决定。说穿了,她所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陷入僵局了。接下来不管如何争论,相信都分不出对错。她多半一步也不会退让,而高坂亦然。
他心想既然如此,再来也只能争一口气而已。这是在比耐力,看谁先受不了这种寒冷。
高坂再度环顾货柜内,墙上有几个防止结露的通风口,从中透进的亮光让货柜内不完全变得黑暗。他松了一口气,眼前似乎暂时没有窒息的危险。
高坂在原地坐下。地上铺著木板,但仍冰冷得让人错以为是直接坐在冰上。生满红锈的货柜对有洁癖的高坂而言,的确是个令他痛苦的空间,但暴风雪带来的寒气多少消除这种不快感。既然冷成这样,相信霉菌的活动也会比较平缓。
佐剃似乎察觉到高坂的意图,便不再多说废话,只在他身旁坐下。
高坂研判应该花不了太久的时间。货柜内冷得和室外几乎没什么差别,就像一个天然的冷冻库,这场耐力赛肯定很快能分出胜负。而且一般而言,女性比男性更怕冷,相信先投降的会是她。
从外锁上货柜的多半是和泉。除了他以外,高坂想不到还有哪个人会协助佐剃实行她的坏主意。既然是在佐剃身上看到过世女儿影子的和泉,相信他应该会优先保全佐剃的性命甚于尊重她的意志。即使佐剃胡搞瞎搞,把计画从交涉转变为强迫殉情,相信和泉也会出手阻止。
高坂乐观地做出这样的判断,失算的是这天碰巧是破纪录的严寒天气。这样的严寒加快两人衰弱的速度,又因为道路结冰引发的车祸,让通往两人所在废墟的唯一一条道路遭到封锁,导致正好去加油的和泉回不来。
起初的几小时,总之满脑子都只有寒冷,挥之不去的寒气与微微濡湿的地板一点一滴地夺走体温。高坂好几次搓揉手脚或是做些简单的体操,想尽可能延缓身体变冷的速度。
但过了某个阶段后,寒冷本身已不再是问题。寒冷渐渐变成某种不同于寒冷、比较像是疼痛的不快感。这是危险的徵兆。身体渐渐发麻,无法随心所欲活动。心脏跳出奇妙的节奏,手脚渐渐冰冷得不像是自己的。
高坂长时间保持沉默。他一直认为在这种比耐力的较量中,先开口的一方比较不利,就像是坦白自己已经丧气了。
他以为佐剃之所以不说话也是基于同样的理由,相信头几个小时真是如此。她故作平静,露出不在乎的表情。
他注意到佐剃的呼吸变得很浅,是在被关进货柜里大约四小时后。
高坂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佐剃?」
她没有回答。
「你还好吗?」
一碰她的肩膀,佐剃的手就以缓慢的动作拍掉他的手。
碰到她的手时,高坂感到不寒而栗。因为她的手冰冷得简直不像是同为人类会有的手。
高坂用双手握住佐剃的手温暖她。只是他的手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