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们就是这么约定的。相反的,如果没有这个想法,即使电话打通了也没有意义。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佐剃会不会出现在约定好的地点,而是她来了自己却没能找到她的情形。
站务员在剪票口前方设置了留言板,可以看见人群立刻涌过去。男子很快就讲完电话,将智慧型手机还给高坂,然后道谢离去。高坂忍住想拿杀菌用品消毒的冲动,把智慧型手机放回口袋。接著他走出车站前往站前广场。如果佐剃会现身,多半会选择那里。
广场上看来有许多孤身一人的年轻人。虽然应该不是所有人都如此,但他们之中至少有几成是因为联络手段被蠕虫剥夺而见不到想见的人。有人不高兴地抽著菸看向远方,有人坐在长椅上四处张望,有人心浮气躁地在广场上走来走去。这样的光景,让他想起行动电话尚未普及的时代。
高坂在钟楼旁的长椅坐下,专心看著自车站走向大道的人们。他磨亮所有感官,从现在起对走出车站的人一个也不漏看。
但即使他持续等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佐剃始终没有要出现的迹象。每当有金色短发的女性进入视野,他就会期待地探出上半身,但每次都认错人。
雪愈下愈大,挤得广场水泄不通的人潮慢慢变少。不知不觉间,剩下的人已少到用一只手就数得完。出入车站的人变得稀稀疏疏,也就不再需要集中精神观察。
三个小时终于过去。
他心想,再等下去,或许也已经没有意义。
相信那个约定早就已经失效了吧。
他叹一口气仰望夜空。全身冰冷,尤其膝盖以下更冰冷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但身体上的寒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胸中那股先前感觉就像自己一部分的温暖已经消失,沉重的寒气灌进空出来的空白处。剩下的一点微微余温,反而像是在强调现在有多么寒冷。
原来这就是名为寂寞的情绪啊,他到了二十七岁才总算明白,只觉得大开眼界。以往他虽然隐约知道恋爱与寂寞是什么样子,却一直认定这些情绪本质上和自己无关,作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能像这样切身感受。高坂心想,也许是那天佐剃给他的那个吻,改写了构成他这个人的一部分资料。
钟楼敲响钟声,告知时间来到晚上九点,离圣诞灯饰熄灯只剩一个小时。
到了这地步,把高坂留在原地的不是别的,只是想争一口气。他几乎已经放弃希望,心想佐剃总不会现在才出现在这里──而他的这个预感,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正确的。
钟声响完后,高坂将视线扫向四周。广场上的人们差不多都离开了,除了他以外只剩下一个女生。这个女生穿著端庄,显得很乖巧。她快要被冻僵似地将脸埋在围巾里,低著头一动也不动,大概是已经这样待了很久,头上与肩膀上都堆积著纯白的雪花。
说不定她也是与相爱的人错过的人之一。一想到这里,高坂就满心觉得过意不去。现在的他,能够痛切体会这个女生的心情。
高坂想跟她道歉说:「引起这场动乱的人就是我。我嫉妒这世上的情侣而写出来的蠕虫造成这样的情形。」当然即使说出这样的话,多半也没办法让对方相信,顶多只会被当成疯子,但他的判断力早已因为寒冷与失望而麻痹。
高坂从长椅上站起来走向这个女生。他全身肌肉僵硬,走起路来变得像是傀儡一样生硬。
「小姐,不好意思。」
他叫了一声,女生抬起头来。
接著,她露出微笑。
只是这么一个反应,高坂就当场说不出话来。
他震惊过度,暂时连呼吸也忘了。
感觉全身的力气渐渐流失。
「我一直在等,想说不知道何时才会被发现。」女生说。
「……你这样,太贼了啦。」高坂总算说出话来。「再怎么说也改变太多,哪可能认得出来?」
「可是,不做到这个程度,不就白变装了?」
佐剃缓缓站起身,拍掉头发与大衣上的积雪。
想来佐剃应该从很久以前就待在这里,只是高坂忽略了她,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待在高坂的视野之中。只是话说回来,这不表示他有眼无珠。换成是别人处在同样的状况下,十个人当中,应该有九个会犯下和他一样的错。
高坂在脑海中描绘佐剃圣这个少女时,最先浮现的是染成金色的头发,接著是造型粗犷的耳机、太短的裙子、蓝色的耳环,而眼前这名少女不符合这些条件之中的任何一个。她的头发全黑,未戴耳机,裙子的长度也在正常范围内。虽然只有耳环还是一样,但这种东西不走近根本看不出来。
「我差点就要死心,以为你不来了呢。真是的,你也太坏心了啦。」高坂露出拿她没辙的表情说。
「我就待在你身边啊,要怪就该怪高坂先生自己没发现。」
「亏你有脸讲这种话。」高坂耸了耸肩。「佐剃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我了吗?」
「嗯,因为你的围巾。」佐剃将视线投向高坂的脖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真的有拿来用呢。」
「是啊。因为今天特别冷……」高坂难为情地说。「别说这个了,你把头发染回黑色,是表示你想回去上学了吗?」
「算是吧,这也是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理由?」
「呃。」佐剃将视线转往斜下方,把玩著被雪沾湿的黑发说。「因为我想说,反正高坂先生一定比较喜欢这种看起来正经的样子……」
佐剃以说笑的语气笑著,但高坂没有笑。
冰冷的身体轴心,就像点火似地渐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