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坂心想,自己到底要反覆这样的情形到几时?
「如果有人趁我睡著时,俐落地要了我的命就好。」
他试著把这句话说出口。无意间说出的点子,与他的心境十分吻合,令他相当震惊。他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愿望。
若是如此,他是为什么而活了二十七年?
又或者,这二十七年就是为了寻找死法而活。既然他无法选择要怎么活,至少想仔细选择要怎么死。如果这个假设正确,那么,只要找到合适的方法,他应该立刻会付诸实行吧。
高坂心中有著清楚的想像‥他在学校保健室的床上醒来,室内光线昏暗,鸦雀无声。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仔细一看,看得出正在下雪。乍看之下,室内除了他以外,似乎没有别人在,但感受得到不久前才刚有人离开的那种类似空气扰动的感觉。如果仔细倾听,偶尔会听见开关门的声响以及不知是谁的脚步声,不管哪一种声音都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自己似乎睡了很久。他忽然间不安起来,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说不定在自己睡著的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但这是杞人忧天,现在的时间才下午四点多,还可以再睡。他放下心,再次躺下,把自己裹在毛毯里,悄悄闭上眼睛,然后,再也不曾醒来。
他心想,如果能这样死去就好了。
*
电话是在十二月十日打来的,是佐剃不再来他房间的第四天下午。高坂一听见铃声,几乎就下意识地抓起智慧型手机。他看到显示在萤幕上的「佐剃圣」三字,立刻按下通话钮。
「喂?」他对手机的麦克风喊道。
一阵漫长的空白。
等高坂开始怀疑是不是对方误触智慧型手机时,佐剃总算开了口。
『我现在,人在寒河江桥下。』
高坂搜寻自己的记忆。他的公寓所在的住宅区,与市镇中心之间隔著一条河,印象中河上似乎就有一座桥叫这个名字。
「所以呢?」他问。
『来接我。』
虽然也许是因为隔著电话,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无力,感觉不到平常那种带刺的感觉。
「……不好意思,我怕出门。」
『我知道。可是,我希望你来。』
求求你──佐剃加上这句话。
高坂歪了歪头,心想讲这通电话的人真的是佐剃圣吗?那个少女竟然会摆出这么低的姿态。
「好吧。」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虽然不太清楚,但至少感受得到状况急迫。「我马上过去,大概三十分钟左右会到。」
『……谢谢。』
佐剃以小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谢。
高坂一挂断电话,就戴上口罩与乳胶手套,确定包包里放了杀菌用品,以万全的准备走出公寓。
或许是因为茧居期间他一直拉上窗帘,明明户外阳光并不是很强,但不管等多久眼睛都未适应明亮的光线。四周的积雪反射阳光,照得他眼睛刺痛。这几天来不健康的生活应该让他的体重减轻了,但他却觉得身体格外沉重,多半是因为肌力变弱了吧。
搭公车十分钟就能抵达的地点,他花费两倍以上的时间步行前往。过一会儿,前方渐渐看得到寒河江桥。他从楼梯走下河堤,沿著散步道路前进,最后看见桥墩旁有个人低著头缩在那里。
「佐剃。」
高坂站到她身旁,出声叫她,佐剃就缓缓抬起头。桥下有阴影遮挡,光线昏暗,但仍能清楚看出她的脸色有多差。现在明明是冬天,她的脖子上却满是汗水。
「你身体不舒服吗?」
佐剃连连摇头。她的动作像是在说:「不是你猜得那样,但很难解释清楚。」
「站得起来吗?」
她默不作声,不像是不想回答,比较像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而不知所措。
「不用急。」高坂体贴地这么说。「我会等到你好转。」
他在距离佐剃约有五十公分的地方,战战兢兢地坐下。坦白说,他片刻也不想多待在这个潮湿且空气不流通的地方,但又觉得要催现在的佐剃赶快离开,未免太过残忍。
之后过了整整一小时,佐剃总算站起来。高坂跟著站起后,佐剃有点客气地抓住他的大衣衣襬。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间接接触,他勉强能够忍耐。
两人迈出脚步。高坂忽然留意到,佐剃平常挂在头上的耳机不见了。今天她之所以显得格外不设防,这也许是原因之一。
抵达公寓后,有好一会儿佐剃就只是抱膝坐在床上。高坂试著问她要不要喝点热的东西,但她没有反应。过一会儿太阳下山,他正要开灯,佐剃就制止说:「不要开灯。」高坂缩回了伸到一半的手。
之后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太阳已完全西沉,屋子里一片漆黑,电脑与路由器的电源指示灯格外刺眼。
突然,佐剃毫无预兆地站起来按下电灯开关。人工的苍白灯光照亮房内的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事物的形状都鲜明地浮现。然后她回到床上,和平常一样把枕头垫在下巴底下趴著,但未翻开书本。
「发生什么事?」高坂问。
佐剃原本要回头,转到一半又打消主意,把脸埋进枕头里。
「发生了让你没办法一个人回家的事,对吧?」
佐剃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