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几次都想要出手帮忙,但却做不到,只是呆站在一旁看着那幅景象。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千草「呼」地吐了一口气之后站起身,拿起水勺舀水,一勺一勺淋在墓碑上。接着在墓碑上搓几下,确定墓碑干净之后,便把水桶和水勺摆到一边,接着拉过我,让我站在墓碑前。我在她催促之下,做做样子短暂默祷之后,往后退一步。接着,千草走到墓碑前蹲下,双手合十默祷一段很长的时间。
好不容易她终于站起身,转过头之后,从包包中拿出手帕,静静交给我。我把手帕用力压在额头上盖住脸。
千草边看着洗干净的墓碑边说:
「我向你哥道谢了。」
「……道谢?」
「嗯。不管你再怎么恨他,我都很感谢他。因为有他,我才有机会认识你。我也感谢你的爸爸和妈妈,不管他们是怎样的人,他们都是生下你的人。」
我摇摇头,千草轻轻摸着我的后背:
「启太,别忍耐,把你心中所想的事情讲出来吧,一个都不留,全部。不管是怨还是恨都可以。还有啊,你也可以伤心喔。或是你想要怎么做、曾经想要怎么做之类的。我觉得你把这些全说出来会比较好,我就在这里全盘接受。」
我努力咬紧牙根,却在吸气的时候不小心让「呜」的声音跑出来,我蹲下来,试图想把声音停下,却开始转为呜咽,只要一开始呜咽就停不下来了。眼泪一滴又一滴溢出眼眶,我好几次试着想停,却都停不下来。
离开墓园要去搭巴士时,太阳已经升起了。
我们边注意着不要滑倒,边「噗哧噗哧」地发出声音踩在湿雪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车辙上,往公车站的方向走。因为刚刚大哭让我觉得丢脸,根本不敢看千草。
虽然有太阳照射,空气却很冰冷。薄薄雪地上,四处暴露出下方的黑色地面。千草边走边小声哼歌。
感觉遥远的地方,传来冰雪融解成水的潺潺水声。
「先生,已经到终点站了喔。」
在陌生男子的声音叫唤下,我突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在电车中。
终点站?
一转头,身边的千草也是边揉眼睛边露出惊吓的表情。
从车窗往外看,月台上的看板写着「逗子」。
——逗子?
是不是搞错了啊?
完全没有记忆。
是归乡游子吗?月台上有许多人交错行走,虽然脑袋一片混乱,但我们总之先走出车厢,靠墙边站以免挡到他人去路。
然后才慢慢想起来。在夜晚公园中和千草说完话后,我们搭上首发列车前往宇都宫……哥哥的坟墓。从墓园走到公车站的道路上全是雪水和泥土混杂出的泥泞,我们在车站附近的店吃煎饺当午餐,从宇都宫车站搭电车打算回到公寓去……完全睡过头了。一路睡到湘南新宿线的终点——逗子。
看着开始查询上行电车时间表的我,千草有点迟疑地说:
「那个,我以前曾经在这附近的民宿打工。」
「喔,是喔。」
的确,她以前好像曾经说过自己在民宿打过工。
「然后啊,难得都来到这里了,我也想要去看看民宿的大家……可以绕过去一下吗?但如果你累了就算了,没关系。」
我看了看千草。仔细想想,我们在一起一年,她却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想要什么而来拜托过我。
「好啊,我们走吧。」
而且,可能再也没有两人一起走在观光胜地里的机会了吧。
我们付清坐过站的车资后,走出收票闸口。
一走出车站,就闻到海风的气味。大概就在海边吧。千草熟知门路地东钻西窜,我跟着她背后走出小镇后,果然看见大海了。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来到一个比较小的聚落,一栋两层楼高、淡橘色墙壁的建筑出现在眼前。这个就是千草口中的民宿。
抵达民宿后,她按下玻璃拉门旁的门铃,却没人回应。
围绕着建筑物的低矮围墙内,有开放式的缘廊,从缘廊旁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民宿里的样子。木制地板上,放着四张木头做成的长桌。但不管是那里,还是更内侧的柜台,一个人也没有。
当我们两人面面相觑,正讨论着要不要回头时,背后传来十分响亮的女性声音:
「您好——请问是预约住宿的客人吗?」
那是位把黑发在后方扎成一束,晒成健康小麦色的中年女性。一手牵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小女孩,往我们这边走来。
千草边笑边喊:
「小花姐,你好。」
女性脸上一亮,露出一个太阳般的灿烂笑容:
「哎呀,这不是小千吗!怎么了,跑来玩吗?」
「刚好来到这附近啦。」
「哇,快进来、快进来。哎呀,这是你男友吗?还是老公?先生你也快请进。」
「不用,在这边就好了,只是来看看小花姐而已。」
「别这样说啊。难得都来了,留下来吃个晚餐吧。」
「但是这么突然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