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六

叫声隔绝在外。然后隔天,当我再次开门时,它已经死在门外了。我觉得没喂它东西吃是对的,生物不就是这样吗,无法自己活下去的就会被自然淘汰,只有优秀者才能留下后代,不这样做世界的均衡就会崩坏。不是见死不救就是负起责任……不能光说不练,得要选择才行……」

  我愈说愈不流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了。妻子一头雾水,连我自己都觉得一团乱。

  「对不起,只是个梦而已。」

  妻子直直看着我的眼,我还以为她会说出孩子的话题,但她却摸摸我的头。她的手很温暖,我闭上眼。

  「你啊,差不多该放松了。」

  「嗯,我躺着啊。对不起,让我再睡一下。现在几点?还是晚上对吧。」

  「十一点半。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全都知道。」

  妻子难得露出逼不得已的表情,在我问「什么」之前她先说了:

  「你哥哥的事情。」

  「喔。」

  「不是说『喔』的时候吧。」

  妻子扬声说着。身体渴望着睡眠,我边打哈欠边说:

  「咦?我说过吗?嗯,算了,反正都过去了。我也没想要瞒你。」

  「启太,你偶尔会说梦话。说『对不起、对不起』,其他也说了很多……」

  我吓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过这种梦话。

  枕头旁突然出现「滴答滴答」,有什么东西掉落反弹的声音。

  脖子像是被水碰到,我讶异睁开眼,妻子慌张说「对不起」,抓起袖口胡乱擦着我的脖子。但此时又有水珠滴到我额头上。

  抬头一看,只见透明水气逐渐浮上妻子眼眶,聚集成滴之后划过她的脸庞。

  「你为什么要哭啊?」

  妻子把袖子压在眼睛上。

  「因为你在说梦话的时候就在哭啊。」

  她在无法理解状况,沉默不语的我旁边低声说:

  「因为你在哭,我好难过。」

  我呆呆看着妻子。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

  但我无法理解她现在哭的理由和意义。她又继续说:

  「你刚刚也哭了。」

  她这样一说,我摸摸眼头,确实是湿的。我真的混乱了,然后以为我还在作梦。感觉眼前的一切覆盖着一层薄膜,一点也不真实。

  「你一点也没错。」

  「嗯,我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妻子犹豫了一下:

  「你等我一下。」

  她像是下定重大决心般起身走出房间。我听见她打开厨房柜子的声音,几秒后,回到卧室的妻子手上握着黄色纸张。

  「那是什么?」

  「你不记得吗?第一次在车站见到你的时候,这个就掉在你脚边,我捡起来的。上面写着『给启太』,所以我想应该是一封信。然后啊,对不起,那时候你好像没醒来的迹象,我还以为是别人的东西,想说里面不知道有没有写联络方式,然后就……看了一点内容。这个是你哥哥……给你的信吧……」

  妻子的声音愈来愈小。

  我从妻子手上接过,仔细端看。

  啊,对了,说起来确实有这档事。

  几乎是一年前。

  那天下着雪。

  哥哥的告别式结束后,离开老家时母亲硬塞给我,我在车站里丢掉的垃圾。虽然没看里面内容,但我大致可以想象哥哥会写什么。大概就是对世界的恨意和怪罪一切、为自己辩护,根本不值得一看。

  但是此时,我产生一个疑问:

  「你该不会是看了这个之后才想和我结婚的吧?」

  「对。」

  「是同情吗?」

  「更过分。」

  妻子坚定地回答,我觉得她的声音很不真实。

  「我觉得这个人肯定不会放开我的手。」

  「不懂。」

  「我没有办法为了做爱而做爱,而且也不想要有小孩,所以和男性交往时会感到很大的压力。但是孤独过一生未免太寂寞,所以我在寻找可以单纯和我在一起的人……你看,你听到这段话后,表情还是没变。

  一般人听到之后绝对会说『你只是任性吧』或是『你是小孩喔』、『对方也太可怜了吧』、『那你干嘛想和男人在一起?』之类的,绝对不会有好脸色。如此一来,年轻时还好,年纪大了之后,对女人来说就只有地狱等在前面了。就算再怎么觉得自己想要男朋友,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我也没办法好好说明,但那时的你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我就想,这个人应该需要有人好好珍惜他。

  只要有人珍惜他,他就不可能会放开对方的手。」

  短暂沉默之后,妻子又接着说:

  「我知道我很差劲,但是我想要好好珍惜你是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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