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个人消失不见了。
绫佳在百货商场的洗手间里换下湿透的衣服,换上一身黑,这样就算又沾上了血迹,也不会太显眼。
她双手撑在洁白的洗面台上,垂头丧气。
和纯一起行动,想方设法瞒过他,这种做法已经撑不下去了。
绫佳吃不下《秽物》。
尽管她已经饥肠辘辘,但就是吃不进肚子里。
回想起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危机时的窘迫,绫佳一声长叹。
光让纯一个人不断进食实在很不自然,于是绫佳也要吃一个小型的实体《秽物》。有着在车站月台没能吃掉《灵》的前车之鉴,绫佳想确保这次尝试是独自进行。
“离我远点。”
绫佳对纯这么说,拉开距离避过他的视线,生怕再一次失败而且被当场发现,小心翼翼准备开动。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
绫佳把血迹斑斑的上衣挂在洗面台上。
她没法吃掉《秽物》,光是想象去下咽,就难受的要命。最后,她放弃了。《秽物》还活着的话,纯会察觉到气息,所以必须杀掉它。它溅出的血染红了绫佳的衬衫。
身体会恢复正常吗?还是说以后不管饿成什么样子,都排斥进食?那样的话,她现在面临的是攸关性命的严峻问题。
绫佳认为,现在还不能让纯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不想让他担心”那种善意的想法,而只是单纯的任性和自我中心。她讨厌在纯面前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至少要等现在的事态得到解决,我们离开这里之后再说。)
虽然提出了“一起做点什么”的积极发言,可是她现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哪有余裕去关心别的事情呢。
但是,她明白纯心里在想什么。更无可救药的是,她希望能为纯的想法顺利实现出一份力。
绫佳直视镜中映出的一双红瞳,戴上刚刚和新衣服一起买的太阳镜,遮住了那仿佛宣告自己并非人类的印记。
绫佳拿着一张小纸条走进百货商场地下的电话亭,纸条上写着调查得到的光陵会的联系电话。她确认了号码,然后拿起话筒。
据说光陵会现在一蹶不振,信徒们纷纷离开了。不知道仙谷是否还属于那个组织。
接线的女性以明快的声音欢迎绫佳致电,然而,当绫佳表示要找仙谷,那个声音立即变得有些阴郁。
“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呢?”
“我要和他本人对话。说是早濑打来的,他应该就明白了。还是说,他不在你们那边?”
“我们会帮您代为转达。”
看起来没戏。自己在做的事,就像是冲进公司前台,叫老板滚出来一样。绫佳基本放弃了。
再者,如果仙谷真的在京都活动,这位接线员大概也不了解详细情况。
“好吧,请帮我传达一条口信。”
绫佳握紧听筒,挺直腰杆,深吸一口气,一副步入战场的架势。
“我是早濑。两年多以前,受到你许多‘关照’的早濑绫佳……如果你还想找我们的茬,我们奉陪到底。”
接线的女性似乎吓了一大跳。虽然不明就里,但她已经意识到,这通来电来自组织核心干部仙谷在找的人。随后,经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响动,换成了一个男人接电话。
“你是……北海道那时候的……”
“你好呀。听你的意思,我们在北海道见过面吧?你也是祓除师喽?”
男人心知肚明,沉默不语。过去,仙谷在北海道设下陷阱对付绫佳她们,动用了数名信徒,以及几个似乎具有祓除力量的人——多半也是组织的干部。现在接电话的这个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其中之一。
仅仅四五秒的沉默,在电话里却显得格外漫长。
“仙谷已经不在这里了。”
男人用紧张的声音缓慢地说道。
“……他去哪了?”
“不知道,他没有把去向告诉我们。”
“离家出走了?”
绫佳有意调侃,但男人的态度很认真。他用生硬的声音答道“可能就是那么一回事”。
仙谷放弃了光陵会吗?他选择这个宗教团体,作为自己施展力量的舞台,为其发展壮大不惜铤而走险;事到如今,又轻易抛下了这艘船?
“你也在找仙谷吗?”
“你说‘也’,指的是……”
“有位女性祓除师之前打探过仙谷的下落。”
那是户冢吧,绫佳立即想到。
“你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经过了短暂的停顿。
“是的……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倒不如说,你们才更清楚状况吧。”
“她说了什么吗?”
“她猜测仙谷在京都一带。你也这么想,不是吗?”
绫佳没有回答,拿着听筒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