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抓走我似的,正道扣住我的手臂,朝著和美术教室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力气大得超乎我的想像。
「正道,你怎么啦?学妹要帮我们庆祝毕业喔!」
正道头也不同地继续走。我听到背后传来学妹的喊叫声,以及里香的窃笑声。
「明日香,这里。」
正道像往常一样轻声说话,黑色制服里伸出来的脖子看起来比我刚认识他时有肉了些。因为每天都会见面,所以我没察觉。「学姊!你们要去哪里啊!」「抱歉,我们等等就过去!等我们一下喔!」我大喊著,不知道学妹究竟有没有听清楚。
正道紧紧抓著我的右手腕,他掌心暖暖的,感觉有些发烫。仔细回想,两年半来我们每天一起画画、一起回家、一起吃面包,可是像这样的肌肤接触此刻好像还是第一次。
正道对运动不太在行,在这个充满竞争的社会生存对他来说是棘手的事,也不太会解决复杂的问题。可是,他依然还是像这样,专心一意地朝自己想去的地方前进。带著喜欢的面包,走将近三十分钟的路去见他母亲也不成问题。那样就够了,只要能朝著目的地勇往直前,这样的人肯定没问题。
正道拉著我的手走到外头,他走得很快。
「明日香,我觉得很奇怪。」
中庭闹哄哄的,挤满了要去看毕业演唱会的学生。我往那里瞟了一眼,在正道的引导下继续往前走。
「很奇怪?现在最奇怪的应该是正道你吧。」
「我,一直想不通。」
我这才察觉到,不,应该说是终于确定了自己察觉到的事。正道带著一本素描本和一支铅笔,打算前往东栋的壁画那里。
正道有话要跟我说。他正努力地思考,该怎么把想说的话告诉我。而我必须好好听他说。
我们到东栋壁画前面的时候,那里一个人也没有。体育馆的门好像开了,我隐约听到毕业演唱会的演奏声。
彷佛倚靠著自己的画似的,正道在壁画前坐下,然后示意要我也坐下。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坐在那里。正道翻开素描本,握紧铅笔看荇我。他不发一语,只是动著手中的铅笔。
正道看著我。他那双无法映出里香身影的眼睛,里头有我。
「正道,刚刚你不是遇到已经很久没见到的里香吗?」
我边说边将头发拨到耳后。说起来,我第一次和小道说话那天,也是坐在这个地方把头发拨到耳后。那时我的头发是褐色的,拨头发的时候食指碰触到耳环后面。
如今已经过了两年半。
「后来她们没多久就退出美术社、进了英语社,而最后我的成绩还是班上最好的,英文这科。」我轻声地笑。「我故意在她面前看单字本,还拿出辽字用的红垫板,让她知道我就是这样考满分的。结果里香看了更气。」
「那时候,画我的那个女生。」
正道这么说的时候,双眼椰手中的铅笔并没有停下来。
「真纪子?」
真纪子画著正道、而正道跳过里香改画我的那个接力肖像画。
「那个女生有看到我的画。」
我不禁「啊」了一声。没错,坐在那个位置的真纪子要画正道,绝对会看到正道的昼布上不是里香。
「她跟我说,那样就好。」
「那样就好?」
嗯。正道点了点头。
耳边传来体育馆内爆炸般的欢呼声与掌声。此刻真纪子和里香一定也在那片吵闹声中。
「真纪子说的?说不画里香没关系?」
直(纪子现在应该站在里香身后,抓准时机回应她说的话,就像平常那样。
「她说,那样就好。」
正道精准地传达他听到的话。
三年来一直从斜后方看著里香背影的真纪子,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也可以加入吗?从她第一次跟我说话的时候开始,她对里香百依百顺的模样就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所以我从没和真纪子好好说过话,也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总是站在扯著嘴角笑的里香身后的她,也许一次也没笑过。
三月末的午后,感觉就像秋天。比想像中来得温暖,内心也感到很平静。
我应该多去了解真纪子才对。如果我主动靠近,也许会有什么改变也说不定。
「明日香。」
正道将手中的素描本转过来给我看。我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这是,去美国以后的我吗?」
素描本上的我一头短发,身上穿著类似套装的衣服。
「刚刚你不是说,到了那里打算把头发一口气剪短吗。」
「嗯,我是这么说了。我好像蛮适合短头发的,看过这个之后我可以下定决心了。」
我也是因为看了正道的画,才把头发染黑喔。这句话,我还是决定小说了。不知为何,我突然嗅到一股像是在告别的气息。直到刚刚还能轻易说出毕业这样的字眼,心里也不会觉得怪怪的,怎么忽然间,喉咙里就像被什么哽住了似的。
头发剪短了,不是做制服打扮的我。去美国之后变得比现在更成熟的我,在正道的素描本里呼吸著。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