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乐团大声地唱著,要和你说再见、期待他日再相逢。在热闹的气氛中,我的视线始终无法从某处移开。而我所注视的地方,并不是在舞台上。
毕业演唱会是由学生会主办的。就像今年我也有参与一样,去年那场演唱会是今年毕业的学长姊们所负责企画的。从会场准备到器材租借、时间控管,全都是学生会包办。或许就是那种亲手打造的氛围造就了那样的空间。
我站在最前排。虽然后方涌上的男生快把我挤扁了,我还是继续站在原地,没有跟著音乐的节拍摇摆身体。周围的同学一直跳上跳下的,但我觉得他们似乎并没有在听音乐,只是自顾自地跳而已。尽管如此,我仍然动也不动地站著。在那仿佛热水般沸腾的空间里,只有我一佣人静静地保持著原本的体温。
我的双眼紧盯著正在操作灯光的男生的侧脸。
将红色、蓝色的光打在体育馆舞台上的那个男生,也满脸都是汗水。大概是灯光很热吧。如果只是那样,我并不会那么注意他。
但放不只是那样而已。
那个男生,看起来好像在哭。
我抢过小佳手中的整远镜,只看了一眼就确定那是眼泪没错。小佳立刻把望远镜抢了回去。
随著灯光的颜色改变,他眼镜的镜片像玻璃纸一样染上各种颜色。他所看到的世界,颜色也跟著改变了吗?想到这里,我莫名难过了起来。
在黄色的灯光照射下,他那张宛如新鲜柠檬般的脸颊像被画了条线似的,流下一行眼泪。明明灯光是从他手中打出来的,我却觉得光都集中在他的泪水上头。
仿佛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事一样,却好想就这样一直看下去。我心中翻滚著各种复杂的情绪。
身旁的小佳双眼已经变成爱心的形状,我揪住她的袖子问「那个打光的叫什么名字?」但小佳已经嗨到了最高点,她只感受得到帅气贝斯手的重低音,根本没心思回答我的问题。当时的小佳看起来有点吓人。
后来我总算问到了那个人的名字。除了篮球社的学长姊之外,我听说过的高年级生只有一个人,但没想到那竟然就是他的名字,我掩不住内心的惊讶。
田所学长。
当我听到那个姓氏时,马上知道后面的名字是「启一郎」。田所启一郎,这个名字总是出现在名次表的第一个。我们这个年级里没有那种始终稳坐第一名的人,所以就算不同年级,我也听过田所学长的名字。每次要张贴名次表之前,沙勿略就会摸著他那狸猫般的大肚腩说「田所超强的啦」。
接著是还没告诉各位的第二件事。当我向沙勿略提出那个请求的时候,他的反应是:
来拜托我这种事的人,你还是第一个咧。
当时,田所学长是学生会的副会长。大家都说,等到四月他升上高二就会成为会长,我听了之后就马上决定要加入学生会。我和小佳讨论这件事时,她跟我说「亚弓你真是笨得没药救了」;还提醒我,一旦加入学生会就不太能参加社团活动了,而且眉毛一定要留回去才行。可是毕业典礼结束没多久就举行了下学年的前期学生会选举,我只好顶著还很稀疏的眉毛匆促参选;还好在小佳的推荐下,最后勉勉强强地选上了。但字写得很丑却被指派担任书记。选举结果出来时沙勿略当下立刻大笑,随即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说:这学校没问题吗?那已经是最后一年了。
这学期我也继续留在学生会,因此才得以像现在这样上台朗读致送词。刚刚那句得体的话也是沙勿略改过的。
今年毕业典礼后也会照惯例举行毕业演唱会。
到时候负责灯光的人,是我。
◆
好佳在,刚刚差点说成「我是打光的」。那样说听起来有点不对吧。
那我接著说下去。咦,干嘛一睑吃惊的样子,找才刚开始说耶。当初沙勿略看到我这份致送剩的草稿时,也被内容的长度吓了一跳。看样子校长得把他致词的时间让给我了……咦?我没有在瞪人喔。校长请不要害怕。刚刚我也解释过了,我只是因为眼睛不好。
学生会的成员有会长、副会长、书记、总务和两名会计。说是「学生会」,其实只有六个人,文化祭的时候再由各委员会的委员长来协办。担任书记的我、总务的男生和其中一个会计的女生都是二年级。那两位同学都给人脑筋很灵活的感觉。
初次聚会那天我非常紧张。心里不断担心著,没有眉毛的我真的可以进学生会办公室吗?而且,除了社团活动以外,我也没和其他不同年级的人接触过。比这些那更让我紧张的事情是,我会见到出所学长。
田所学长毫无疑问地当选成为会长。竞选演讲时我和小佳完全豁了出去,在全校学生面前,用屁股写字的方式写出「我会加油」来表明自己的决心。田所学长则完全不用做这种丢脸的事,会长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放学之后,刚升上二年级的我来到学生会的办公室。总觉得里头有点冷飕飕的。操场上,一年级的新生正踩著迟疑的步伐参观各个社团。足球社很受欢迎,有几个女生都想成为社团经理,她们用手巾掩著嘴、站在操场的沙堆上。我想著「篮球社没问题吧?」同时搁在裙子上的手握成了拳状。
明明是和教室一样的椅子,学生会办公室的椅子坐起来的感觉却特别硬。
出所学长坐在离我最远的地方。制服外套的第一颗钮扣开著,露出里头洁白的衬衫。
彷佛隔著一层薄薄的水膜似的,我看不清楚坐在远处的田所学长。虽然看不清楚,但学长和当时一样戴著眼镜。中央立起的短黑发、圆润的脸颊,再加上瘦长的下巴,看起来果然很像柠檬。
这个人就算没被黄色的光照到也很像柠檬耶,我想著。他比我想像中更加有男子气概,五官也更深邃,手臂也很有肌肉。
再仔细一看,在我视线中显得模模糊糊的轮廓逐渐扭曲变形,沿著小山丘般的脸颊弧线,似乎流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