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月应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夜子是如何知道秘密的,不过,对深月来说,问题并不在于详细的手段为何,反正夜子就是知道了秘密,还揭露出来。只有这件过去曾发生的既定事实最重要。
「……我没有,那个打算。」
「这么说也是啦,你最近也都是一个人,怡然自得不是吗?话说回来,你本来就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听见自己的心灵嘎吱作响。
她今天到底在期待什么,才依约见面的呢?
难道,她以为深月会跟她和好吗?以为深月会想跟她继续当朋友吗?以为深月知道那都是一场误会,所以特地来向她道歉的吗?
或许她在心灵一角期待著这些事,所以才不穿制服,改穿便服赴约。以为自己是来见好久不见的朋友,所以才得意忘形……但现实却是这样。冷眼看待她的深月,跟以前那个说夜子的眼睛很漂亮的新田深月,彷佛是不同的两个人。
「反正我想说的只有这些,你会破坏别人的人际关系。我只是来给你一个建议,像你这种人还是跟自己独处最好。」
深月站了起来,剩下一半左右的柳橙汁里还留有冰块融化的喀啦声。
「帮我结帐。」
叮铃叮铃。风铃响起。
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去学校,仔细回想起来,可能是她发现今天还没去帮花浇水吧,也可能是不想回家。不管理由为何,她的脚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同时也越来越靠近学校。
午后的球场上有著棒球社社员的身影,那是早已看惯的白色棒球制服和独特的加油声。这所学校的棒球社并没有特别厉害,别说是参加甲子园,似乎连预赛的初赛都输掉了。即使如此,对棒球的热情依旧的他们,背影看起来特别耀眼。她突然看向校园一角的篮球架,今天没有那三个人的身影。前几天,她冷淡地对待前来邀约她打篮球的水岛学之后,罪恶感也随之不停地刺著自己的胸口。
其实真的很开心。真要说起来,就连暑假刚开始时被搭话、交换邮件地址、甚至是再度收到真心话邮件,都让她有点开心。她心想,说不定自己还能交朋友。可是,在夏季祭典那天,她敏感地发现那三人的关系出现裂痕,又再度回想起真心话邮件的可怕。她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和深月、凉太的结果后,深感自己果然不可以交朋友。所以,从那天以后,她便和水岛学等人保持距离。
花坛的花并没有乾枯,可能是负责庶务的人浇了水吧,不过,泥土却是乾的。她试著拉开水龙头旁的用具储藏柜,发现柜门上锁了,里头放著洒水壶和小铲子,万能钥匙则放在教职员室。
往校舍的方向回头时,看到了时钟,下午三点,在她慢吞吞的时候,时间已经一点一滴地流逝,她心想:自己到底在干嘛啊?
今天的天气晴朗,校舍里没有阳光,可以躲避耀眼的太阳,不禁让她微微地放松下来。就是因为她这种个性,所以才常常被说是隐没于世的人吧。
教职员室里面没什么人。应该有些老师因为担任社团顾问而到学校来,但现在教职员室里冷冷清清。
夜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最靠近自己的一位不知名的老师。
「那个,钥匙……」
「啊──社团活动?写下名字和所属社团后就可以拿走了。一定要还喔!」
她低头致意,打算去拿写著「用具储藏柜(外)」的钥匙,就在此时──
嘟嘟,手机震动了。
『From:mizuki──怎么不从这世上消失。』
眼前一片空白。
上面没写是希望谁消失,或许深月讲的不是她,可是,那是发送给她的真心话邮件,就算没写名字,基本上还是会认为深月是在讲她。
她的双手发抖,原本想在出借钥匙表那边写名字,原子笔却掉了。蹲下来捡笔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著上方。
映入眼帘的钥匙上面,贴著一个标签。
「屋顶:严禁学生拿走」。
推开解锁的屋顶大门后,生锈的铰链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嘎吱声响。用力推开双开门的左侧大门时,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蓝色夏空。几乎要令人流泪的耀眼阳光让她的视野在一瞬间变白,不远的天空遍布著雨云,但学校的正上方仍然是晴天。不久之后,这里可能会下起一场骤雨吧。
太阳已经过了天顶,接下来会开始逐渐下沉、染红,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屋顶的栅栏很低,所以才禁止学生出入。虽然以前并没有发生类似的意外,但因为很危险,所以以此为理由明言禁止学生出入。
跨越栅栏后,她低头看著自己平常照顾的花坛,那是她的小小世界,盛开的夏季花朵和接下来要准备在秋天盛开的植物,正随著午后的风摇晃。
夜子仍然握著手机。
──怎么不从这世上消失。
她用力握到手指的关节发白,手机发出不祥的吱嘎声。
她知道自己被深月讨厌了。
可是,她没想过究竟是被讨厌到什么程度。
有点讨厌而已?
讨厌到不想跟我说话?
也不想看见我?
还是说……讨厌到希望我去死?
「怎么不从这世上消失。」
自己亲口呢喃说出的这句话,好像反弹回到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