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办得到了啊!今后你可以去唱卡拉OK!可以亲口和过度保护的哥哥吵架!还可以跟喜欢的人彻夜用电话聊天!」
我回忆起那天,她双眼闪耀的侧脸。
「你也可以为小孩子说故事,就像你姊姊为你做的一样啊!」
她竟然打算舍弃那样的未来,打算扮演不会说话的自己,永远保守秘密活下去。
「你心知肚明,明知那种录音带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没有任何意义,什么也拿不回来。就算知道,你仍然打算继续假装自己失语!」
「那种事情……」
「你的姊姊根本不希望你这样做!」
「那种事情你无法证实。」
「但我……」
「因为!」
她从口中扔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失去重心。她膝盖著地,摀著自己的脸,任凭肩膀颤抖。她努力挤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脆弱。
「是我……我……」
我默默地守候著直到最后都在为了某件事忍耐的她。
最后,她放松所有的力气说:
「是我告诉那个人,我们家的位置。」
她说出了令人感到痛楚的真相。
「在发生事件不久前,我在外面被那个人叫住,他说他是姊姊在职场上的同事,我就告诉他我们家在哪。」
──因为她发现自己被那个男的跟踪,所以才想要藉此甩掉对方,避免把对方带到家里。
拓海先生说过的话闪过我的脑海。
「如果我没有告诉他,姊姊就不会死了!都是因为我说出口,姊姊才会死掉的!」
这是她闭口不谈的秘密。
也是她失去声音的真正理由。
她不是因为姊姊曾要她保密而后悔,而是因为她亲口跟犯人说了自己家的位置。所以她责怪自己,知道杀害姊姊的犯人就是自己亲口告知家里地址的男人那瞬间,她就失去了声音。
「发不出声音是惩罚!是对我的惩罚啊!结果,我竟然……又能够发出声音,又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可是姊姊再也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在这……?
真冬同学在自己做的录音带中扮演千夏小姐,并亲口说出当时的台词。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制作事件当晚的录音带,然后决定继续扮演失语的自己,全都是她的赎罪方式。
她无法原谅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发出声音,便故意把那些枷锁缠在自己的身上,正因为她爱著姊姊,才没办法轻易原谅自己。
只要她变得幸福就好。这么简单的事情,人类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办不到了。
「不是的,真冬同学。就算是局外人的我也知道,你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可是……」
真冬同学像是说梦话似地不停重复这句话,泪水毫不间断地从手中掉落。
她低著头,我看不到「声之色」,不过,我深刻又疼痛地明白,她正处于如同沉入海底般的悲伤之中。
然而,我没办法给予她任何一样东西。
但是,可以取代这一切的物品,还留在这世界上。
玻璃窗对面的树木因为风而摇曳,堆积在枝干上的雪哗啦啦地掉落。
「真冬同学。」
她没有回应我的搭话。
「我有个东西想给你听……」
那个东西,一定比我说的话还要有意义。
我抬起一直用力踩著地板的脚,往投影机的方向走去。
启动电源后,墙壁照射出长方形的光芒,灰尘在光束间飞舞,出现在狭窄房间内的萤幕尺寸看起来跟大电视差不多。
我很喜欢这道宛如往深海行驶的探查船所照射出的光线。
操作电脑并开始播放后,档案经由投影机转换成光芒,我制作的档案彷佛贴在墙壁上。
长方形光芒中,有著穿上水手服,坐在美术教室的真冬同学。
「这是为你制作的特别版。」
是我为了真冬同学而编辑的版本,不过,我编辑的并不是影片,而是声音。杂音变得特别大声。
千夏小姐唱的〈Free as a Bird〉充斥在室内,慢慢唱著歌词的声音温暖到彷佛真的带有热度。
「有什么……?」
我立著食指,制止真冬同学开口说话。
千夏小姐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听见了某个声音。
「这是……?」
「我刚刚有提到,你的姊姊根本不希望你这样做。那可不算是我说的话。」
一道又轻又小却很高亢的声响,不停地持续下去。
──天乾物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