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录音带……送去给电视或出版社……那些媒体吗?」
「嗯。」
真冬同学的「声之色」没有任何淤积沉淀,我看见她坚定的信念。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啊……!」
我一心想要拚命否定她,自然而然放大了自己的音量。为了固定脸颊上纱布而贴的胶带,也有一处因此脱落。
「别人会因为那种东西搭理你才怪!既不能颠覆判决内容!也不可能会受理十年多前发生的事件的录音带!就算人家受理了,不管是谁都会发现你的伎俩!连我都能够察觉了!马上就会被人发现啊!」
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一定可以更轻易地发现录音带有问题。一定有人能察觉录音带中的声音的不协调感。一定有人曾看过《见习公主与巨龙》而且还留有印象。如果真的被人揭穿,真冬同学也会被当作骗子指责。
「我一辈子都不会说话的……!」
听到她这句话,让我咬紧牙根。胸口痛到彷佛被好几把剑刺穿。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为什么?」的答案。
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取回声音的事实呢?
答案很简单:她是为了要隐瞒制作那卷录音带的伎俩。
川澄真冬失去了声音,到一年前为止这都是事实。她确实有九年的时光都无法说话。然后,今后她还会继续扮演失语的自己,为了让大家误以为录音带中的声音是千夏同学的声音,并且让大家相信那是当时录下的声音。
「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哥哥还是医生,每个人都说我不会讲话了。我还没对任何人说话过,我在这社会上会一直保持著是个不能说话的女人形象。只要保守这个秘密,就不会有人拆穿。大家都会相信我,还可以证明姊姊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今后只要她继续噤声不语,那卷录音带就算完成了。
不,怎么可能完成,她得花一辈子隐瞒耶。
「那是不可能的!你办不到的!」
「办得到!我要做!」
真冬同学的「声之色」染成一片鲜红,看起来就像是血液滴落扩散,淹没了她的心。那带有热度的血液,就算是现在,也几乎要融化她整个人。
「我也可以传到网路上!连这样都不行的话,我就直接去问那天乱传谣言的人!去找那天问我被丢下是什么感觉的记者!」
她一站起来,摺叠椅就应声倒下,撞到地板发出高亢的声音。她的大衣也从膝盖上滑落。
真冬同学用手摀著脸,传达到我的脑内的「声之色」也随之中断。
她粗暴地用力呼吸了几次之后,像是要压抑自己的厉声似地,开始小小声地说话。
「你不了解我,我度过的这十年,你也一无所知不是吗……?」
得阻止她,不阻止不行。这股执念和焦急让我只能咬紧牙根。那种满是痛苦和忍耐的人生,怎么可能会幸福?焦躁感和愤怒逼迫著我,令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向你道歉曾经骗了你,所以拜托,这是我最后的心愿。请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些事情。请你和我一起保密。请你不要……把我的十年……全都浪费掉……拜托你……」
她深深地低下头时,一滴泪珠滴到地板上。
「只要你肯答应,我就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边抬头边说。我在那瞬间,为了捕捉刚才看见的「声之色」,五感变得特别敏锐。
刚刚的颜色是──
我在如血液般愤怒的浪涛之中,一瞬间窥见到含糊的颜色。那是宛如云雾般虚幻的灰白色,迷惘的颜色。
「真冬同学……你在说谎。」
「我已经把一切都说完了。」
「不对,你带有迷惘的颜色。你早就知道这计画很愚蠢,很不现实,但你……」
还有内幕。那是迫使她执行这个计画的某个原因。
「哪有……」
正当她想要说点什么时,有人敲了病房的门。
随著敲门声,我们之间的紧张感也随之中断。
「请、请进……」
「那个,现在可以打扰一下吗?」
开门露脸的是一位不认识的中年男性。
真冬同学为了不让场面变得尴尬不自然,便擦擦眼泪,拿出便条本,潦草地写下:
〈请保重。〉
她单方面如此表示之后,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地离开病房。
她离开的病房外面的走廊上只开著绿色调的灯,看起来就像是长满青苔的洞窟。
●
我心不在焉地看著覆盖天空的凹凸云朵,铁制长椅实在太过冰冷,甚至还得犹豫该不该把手放在把手上。暴露在空气下的耳朵痛到冻僵,但我仍然不想回到教室内听课。
过了好几天,伤口结痂,疼痛也趋于缓和。以为去上课会让自己心情好点才来到校内,没想到还是低落到不行。
那天的病房和真冬同学的脸,还有她的声音。每回想一次,我的心就充满了愤怒与绝望,彷佛要燃烧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