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没有自信可以好好说明。」
真冬同学从摺叠椅上站了起来,捡起我刚刚丢出去的信。她无视内心动摇的我,慢慢地行动。
「所以我才写了信。」
真冬同学在说话,她蠕动自己的嘴唇,从喉咙发出声音说话。
我明明对这光景已经做好了觉悟,但脑袋还是无法轻易接受这种事,甚至愚蠢地开始想像,可能是某处的别人,正配合她的嘴巴动作,替她配音。
她有声音。她的「声之色」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为止,我一直很放心自己看不到的、有时候又渴望者的、她的「声之色」。
「你好像很淡漠。」
听了我的指谪,她的双眼在一瞬间晃动,随后又马上恢复原状。
「我不会哭著忏悔,只是想要道歉,也没有奢求得到你的原谅。」
和她说的话相反的是,我从她的声音感受到的颜色,是代表罪恶感的铅色。看起来就像是当时为了避雨而跑到公民馆中,从室内看见外头因为斗大的雨滴而阴暗的光景。
她假装发不出声音,又对此抱持罪恶感。这样的情绪反而触怒了我。
既然如此,一开始不要说谎就好了啊──
如果感受到的是毫不愧疚的颜色,或许我的心也可以因为得到单纯的解答而获得解脱。
就算如此,她似乎不打算让人察觉自己真正的想法,继续维持严肃的神情,重新坐回椅子上。
「揉成这样,已经没办法看了呢。」
她把变成纸团的信摊平之后又对折。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变得可以说话?」
她的声音和我的声音重叠。
「是在听见姊姊唱〈Free as a Bird〉的时候,所以是一年半以前。我想跟著姊姊一起唱,便同时在心中哼著歌,不知不觉就发出声音了。」
真冬同学的视线别开我,并如此说道。
我感受不到她的「声之色」有些许混乱。她正保持著冷静,抱著结束一切的心情来到了这里。
「诚一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会说话的?」
她那带有抑扬顿挫声调,怎么听都觉得很不协调。应该是因为我突然可以接收到她以前笔谈所欠缺的意志和涵义吧。
「我并不是知道,而是怀疑该不会是如此吧……」
为了不被她冷静的态度压制,我尽可能把话说得很明白,但似乎不是很顺利。
「我之所以开始怀疑,是重新观看我掉到喷水池时拍的影片。」
真冬同学只歪了歪头,要我继续说下去,那动作我看过好几次。
「在我摔落喷水池以前,我手上拍的影片有拍到当时人在校舍走廊的你。」
她的视线慢慢落到自己手上的信。
「你当时的确拿著手机,原来是在拍影片啊。」
「你为了让我察觉喷水池的存在,才伸出手指指著我。但是值得注意的不是你,而是旁边的人。」
「旁边?」
「没错,旁边扮成恶魔的男性,他在我掉下喷水池以前就转头看向我。」
也就是镜头在旋转以前,我落水发出声响以前。一直都只用黑色羽毛背对我的男性,竟然突然面向我。虽然是很细微的举动,但影片还是拍到了。
我当时就应该察觉到才对。当我落水之后,对方开口调侃说:「小心背后啊──」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往后退到自己绊倒的模样,是不可能会说出这句台词。
「所以,我怀疑真冬同学你是不是发现我快要跌倒时,猛然发出了什么声音呢?因为你发出的声音,那个恶魔男才会转头看我。当然,你的声音并没有被我的影片录下来,或许你那时只发出了一点点声音吧。」
「就这样?」
我点头。
「对,就这样。当然我也觉得很愚蠢,恶魔男也可能只是发现你突然用手指著我,才碰巧在那个时间转头罢了。光靠这点线索就判断你发得出声音实在很牵强。」
我也想把这种灵光一闪的想法当作无聊的妄想看待。
「况且,怎么会有人明明可以说话,却要装成自己无法发声,简直毫无道理。」
如果真冬同学真的能说话,为何要隐瞒?要假装这种事情并不容易,没有超乎想像的决心根本无法实行,说真的,我完全无法想像会有人这样做。
她最大的秘密就是「为什么?」
「不过,当我假设你发得出声音时,又可以与其它提示串联。」
「串联?」
「《见习公主与巨龙》。还有,〈Free as a Bird〉……」
我说出这两个提示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全都察觉到了呢。」
她虽然开口表达感叹之意,但声音非常淡漠。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心理准备可能会被我说中,此时的「声之色」也不是明显代表惊讶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