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就立刻站了起来。悠哉地往连接公民馆事务所的窗口走去。
一分钟后回来的学长,手上提著一组工具箱。
我用上面写著公民馆的铁锤和钉子,在砖瓦的上面制造沟痕,不知道是不是敲打声的节奏使然,学长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妻同学睡觉时,看起来就像个鸟巢耶!〉
坐在对面的川澄同学在手机里输入这些字。把脸贴在桌上睡觉的学长,那一头乱发很难不让人看成一个鸟巢。
「原来如此,真的很像。」
我把视线放回砖瓦上,继续用铁锤一点一点地敲打。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和川澄同学单独对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开心。
〈这是拍摄时必须在背后默默努力的事吧。〉
川澄同学看我在砖瓦上刻沟槽之后如此评论。
「这点小事还不算什么……在职业的世界中,还有更夸张的。据说黑泽明监督为了追求真实感,还曾经在只是背景之一的药柜里头塞满了药喔。」
她听完后睁大双眼,在手机里输入〈好执著喔。〉
不知道是不是断断续续的遥远雨声,还是昏暗电灯的关系,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慢慢来没关系,因为我讲话也很慢!
脑中浮现起第一次见到川澄同学时,她打给我的这段话。
我们俩的对话是从她打字时花费的时间,和我选择措辞的时间之中缓缓诞生,这点让我觉得很舒适。
天花板的电灯在一瞬间暗了下来,随即又亮了起来。
不知道川澄同学是不是双手闲得发慌,她从包包里拿出水蓝色的收纳袋,并拉开拉炼,取出卡式随身听,用手指抚摸褪色的表面。
「没淋湿吧?」
她把随身听拿给我看,表示平安无事。
「你平常会用那个听音乐吗?」
川澄同学摇摇头,轻轻地把随身听放在桌上,并伸手拿起手机。
〈这是类似护身符的东西,是姊姊的遗物。〉
遗物这两个字让我心底一颤。她继续用手指抚摸放在桌上的随身听。
〈你很常听音乐对吧,古典乐?〉
「古典乐?」
我下意识回问之后,才想起自己以前曾对她撒过的谎。因为觉得说明自己在听电影原声带实在很丢脸,从以前开始,我就会对这类话题支吾其词。
「老实说,那个不是古典乐,是我以前喜欢的电影的原声带……」
川澄同学做出轻轻微笑的动作,开始用手机打字。我发现自己等待她的回答时,并不紧张。一定是觉得因为她不会责怪我说谎。
〈这样子比较像你。〉
我的心底发痒,这感觉不像是开心或害羞,而是其它情感。
「总之,我的音乐造诣一点也不深。」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表示她和我一样。
〈姊姊当时给我这个时,我也只听她顺便给我的其它录音带。虽然她也会拿来录下自己唱的歌,并确认自己的音阶。〉
「所以那首〈Free as a Bird〉也是?」
她先是摇了摇头,才输入文字。
雨声填满我们俩对话之间的空白时段,走廊深处偶尔会传来脚步声。
〈姊姊很害羞,马上就会把录好的歌删掉,那首〈Free as a Bird〉是哥哥偷偷录下来的,虽然哥哥自己都忘了。〉
那首歌听起来的确比较像是在哼歌。
「姊姊唱歌很好听呢。」
〈Free as a Bird〉的节奏,以及她只给我们看过一次的姊姊照片同时浮现在我的脑中,姊姊一头金发,穿著随性的衬衫和牛仔裤,是我在街上遇到会敬而远之的类型。即使如此,那张照片给我的印象却很温暖,说不定是因为脚边站著年幼的川澄同学,所以她才会摆出如此温柔的表情。
〈姊姊从小就很会唱歌,我也因此喜欢上童书。〉
我不懂她的意思,歪著头请她多说点好让我理解,她则是花了点时间继续输入以下的文章:
〈姊姊经常念童书给当时还年幼的我听,不过常常念到一半就开始用唱的,我很喜欢姊姊那样,总是要她念给我听,不知不觉我也喜欢上书中的世界,虽然我自己也曾经学姊姊那样朗读,但根本就跟当时听过的声音完全不同。〉
我在脑内想像千夏小姐抱著小小的川澄同学,念童书给她听的画面。
「真的是很棒的姊姊呢。」
川澄同学笑了笑,她自然的举止让我误以为她的姊姊还活著。
脑里浮现出我们坐电车过来这里的途中,她所说的小故事。
──恶梦飞飞!她当场替我用这个咒语施咒喔!
──然后就不再做恶梦了吗?你也未免太单纯了吧?
她一定打从心底非常信任自己的姊姊吧。
这时我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