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之后,这才想起,那边应该是设计学科的校舍。他大概正穿著上课时做的其中一份作业,或是正在做月底的万圣节用服装。
我操作手机拉近镜头,虽然画面变得很粗糙,但也确认到他背上的羽毛根部装有固定用的皮带。路过的女学生为了不要撞到羽毛,弯下腰从恶魔的后面通过。
为了清楚捕捉打扮成恶魔的男学生,我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在画面中,刚刚从恶魔后面通过的女学生正好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也许是因为从她看著手表的角度延伸看过去时,发现到了我的身影吧,她的视线也自然而然往我的方向移动。这时,她突然用力指向我。
她是不是在气我擅自偷拍?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这瞬间,脚后跟似乎撞到某个东西。
当我整个人的重心转移到背后时,脑中突然掠过这座中庭的别名。这所大学的学生,都称这座中庭为「喷水公园」──
唰啦!一阵锐利的声音后,我的耳里灌满了水,视野摇摇晃晃的,口中吐出的泡沫不停地往上浮。
「噗呼!」
我一边吐出从嘴巴和鼻子入侵的池水一边浮出水面,抓紧水边的圆形围栏后才爬了上来,比起寒冷和疼痛,最先充斥我整个脑子反而是丢脸的感觉。
一边拍摄一边在校内走路的学生并不稀奇,但因此绊到脚之后还直接往后翻下喷水池的学生可就没那么常见了。
「小心背后啊──!」
站在走廊上的恶魔把双手圈成扩音器取笑著我,经过这附近的学生也不禁失笑出声。
虽然我也很希望有人可以事先告知,不过对方如果是个天使那也就罢了,要求恶魔这种事也未免太不合理,况且这次完全是我自己太过粗心大意了。
我坐在喷水池畔看向脚边,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跌倒的时候手刚好没抓稳,手机才侥幸没有跟著落水。倒是包包和里面装的东西全都湿透了,我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拿起来一看,水沿著耳罩滴个不停。
「──哈啾!」
突然吹起的风抚过我湿漉发冷的身体,让我反射性地打了一个喷嚏。就在打完喷嚏并睁开双眼时──
〈你没事吧?〉
写著这个问句的便条本摊开出现在我的眼前,抬头一看,发现有位女性站在眼前。
光线在她的周围形成一道七色的结晶,给我一种彷佛身处于极光之中的错觉,直到自己的浏海滴下水滴后才回过神来。
她重新整理自己身穿的柔软奶油色的针织薄外套衣襟,再度把写著〈还好吗?〉的便条本举在胸前。
「呃、我没事。没问题,完全没事。」
她把自己色泽典雅的茶色头发编成一条辫子,挂在右肩上。辫子编得轻柔松软,发根的部分还包覆著柔软的空气。
她的鼻子并没有特别挺,眼睛也不是很大,但我的视线还是离不开她的脸。那柔和的表情堆满了亲切感,彷佛我是她认识许久的朋友。
我的心跳加速,有股时间正缓慢流逝的错觉。是因为她的面孔?还是她的举止?又或是我正在思考这简直像是电影的其中一幕呢?眼前的画面几乎要让我脱口说出「好美」。
「啊,你是刚刚的……」
我记得这一身白色洋装搭针织薄外套的打扮,她就是刚刚在走廊上指著我的女性,看来她还特地从那边走过来。
她转动夹在便条本后面的原子笔并握在手上,在便条本的反方向振笔疾书。
〈来不及帮你,真抱歉。〉
她在这段文字后面画了流汗的图案,看起来就像是邮件中会用的绘图文字。她没有用声音来表达意思,而是只用手势和表情、文字传达。
「不,不会。毕竟是我自己犯蠢跌倒……」
大脑比平常还无法正常运作,不只是因为对方用文字询问我的关系,还要加上她身周的空气感非常清澈这个原因。她那纯粹的视线,令我比平常还要紧张。
「啊,话说回来、那个,课、要开始了……」
她在自己的脸蛋旁边比出一个OK手势。
「啊,这、这样啊……」
我像是义务般地答腔,并偷看她的脸色。她是不是正在心底嘲笑著我呢?是不是很瞧不起我呢?虽然心中很不安,但她并没有发声说话,使得我也无法确认她的「声之色」。
她用指尖摸了摸放在锁骨上的辫子后,又写下其它文字。
〈有没有东西可以擦?〉
「吹(注1:日文的擦和吹的假名写法相同。)?咦?笛子之类的吗?」
她听到我的回答后,先是睁大了双眼,随后缓颊而笑,然后再度提笔写字。
〈我是说,擦的东西。〉
「啊,这样啊,擦的东西啊!抱歉,因为我刚刚在听笛子的声音,所以搞错你的意思了。还让你特地重写,真是抱歉。话说回来、那个,我没事。这点程度一下子就会乾了。」
我一边语无伦次地说著话,一边狼狈地站起身来,阖起包包。而她又再度拿便条本给我看。
〈慢慢来,没关系。〉
好漂亮的字。每一撇一划及收尾的线条都清晰细瘦。
她确认了一下看著她写的字而沉默不语的我之后,又再度振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