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当我吐露出「声之色」的事情后,便开口问我的父母:
──拥有这种力量是不是很怪……?
父亲立刻就回答说:「哪里怪」「别在意」。而母亲也跟著接话说:「没错没错,那是个性的一种啦。」
但是,就在此时,我在脑内感受到混浊的绿色。现在回想起来,那颜色就跟当时上学路线中会经过的储水池里头生苔的水一样。还是小孩子的我,总觉得那个位于住宅区又深不见底的池子很恶心,每天都故意用跑的跑过去。
那颜色对我来说,是不安的象徵。
我立刻回答说:「这样啊,我知道了。」便立刻转头不再看著父母。因为我觉得不应该再继续看他们的「声之色」了。
如果父母心底那股不安之色并不是我会错意、如果那颜色变得更深的话……一这么想,我甚至丧失了制造话题并跟他们聊天的能力。
后来我再也不曾跟父母谈跟「声之色」有关的话题。或许他们以为随著我长大成人,也早就感受不到了吧。
从此以后,我开始自行避开与包括父母在内的人四目相交,尽可能不要感受到他人的「声之色」。
我会和他人保持距离,时时留意说话的时候不要触及对方的神经。
我害怕擅自深入他人的心而让他们受到伤害。绝对不可以让对方的颜色变得混浊。同时,卑鄙的我也很怕察觉对方藏在心底的想法,害得自己受伤。
即使如此,愤怒的沸点或悲伤的洞穴仍然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当我一发现,身体就会像傀儡般失去柔软度,连站都站不好。
多亏这能力,让我的高中生活完全没有充实可言,也只交到几个徒有形式的朋友。但我还是因为自己没有伤害到任何人、没有惹任何人生气而感受到成就感。
看得见「声之色」并不是什么英雄的超级力量。这股力量既不能解决事件,也无法拯救任何人。如果说真的有人因此得救,那个人应该就是胆小的我自己吧。
「我很不擅长这种事啊。沟通交流什么的、抓取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什么的。」
餐巾纸吸饱可乐罐上的水滴后,变得湿湿软软,我仔细地对折,然后直接丢到垃圾桶。
「人都有擅长或不擅长的事啊。」
我说完后却没听到任何回答,抬头一看,发现学长把喝光内容物的气泡酒瓶抵在自己的胸膛上,玩了起来。
「诚一你看。作品命名为《用乳头和易开罐拉环痕迹做出的脸》。」
「看来你对我的事根本不感兴趣嘛。」
「嗯。啊,糟糕,要消失了。诚一!快点拍照!快!」
●
当我转头背对著电脑萤幕时,发现窗外已经一片明亮。接收到跟电力制造的光线截然不同并带有热度的光芒之后,我的眼球感到一阵刺痛。
像这样沐浴在清晨阳光之下,代表自己又度过了漫长人生中的其中一晚,心中油然升起些许成就感。
我从椅子上站起,打开阳台窗户。秋天特有的乾燥空气进入屋内,彷佛乘著秋风而来的茶色枝叶,在一楼凉亭中摇曳。
「好啦,快点起床准备!」
「姊姊也还没好啊!」
「那姊姊也一样动作快!快点快点!」
「知道了啦──!」
隔壁邻居家传来听起来不像刚起床的少女声和脚步声,我沉重的身体与那快活的声音呈现出鲜明的对比,同时,我想起以前我妻学长对我所做的预言:
──我看你啊,总有一天会死在公司的电脑前,萤幕上显示著别人硬塞给你的工作,因为已经做完了,上司看了你的死状之后也只会说一句:「好吧,算了。」
我当时盯著我妻学长的脸,「声之色」显示出的是代表无色的白色,不带有任何含意。因为他并不是在开玩笑或嫌弃我,反而让人无法生气。况且,随著时间流逝,就连我也开始觉得学长的预言越来越真实。
「七点了啊……」
我妻学长要我做的影片编辑作业已经完成了八成左右,电脑用尽全力输出最终档案,速度慢到就连滑鼠动作都变得迟钝起来。
「就这样睡下去……好像会很危险。」
从我住的公寓到大学,大约是骑机车二十分左右的距离。之所以选择住在有点远的地方,是因为我把低廉房租的重要性放在通学的便利性之前。而且和位于县境的大学周遭环境相比,这个地区的超市和较有规模的店也比较多。
早上九点的课,就算把早上会塞车这点考虑进去,骑机车上学的话也只要在八点半出门就来得及。所以只要在出门前十分钟起床……
我开始在脑内计算开始上课前的预定排程,虽然能睡的时间短暂但还算足够,可是,我完全没有起得来的自信。
高中时我会在固定的时间起床,每天都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出门上学。但读了大学之后,当可以自行决定要不要出席上课时,我也变得无法战胜睡魔。
棉被就像是圣母一样温柔包覆著我,彷佛有人正在操纵睡觉的我,让我自动关闭铃声大作的手机闹铃。重复这动作好几次后,我才一边蛮横地愤怒并心想:「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人发明贪睡功能啊?」一边爬出被窝。
当然,这里没人会责骂为了看午夜外国影集和电影而熬夜的我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早睡对我来说就跟早起一样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