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船宿的通知后,我跟和花立刻前往腰越。昨天才问过我们联络方式的老板在那里等我们,还一脸复杂地说他真是问对了。他的表情透出迷惘,不知道该对身为亡者家属的我们表达哀悼,还是坦白说出自己的困扰。
他是旅馆的经营者,受到波及是不争的事实,发生必须报警叫救护车的事,对生意的确会造成影响,我跟和花为此向他频频道歉。
根据老板的说法,父亲在船宿只吃早餐,而且每天早上七点一定会起床下楼。今天早上他没看到父亲出现,觉得奇怪,于是偷偷往房里一瞧,竟发现躺在棉被里的父亲已经变得冰冷……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父亲住的二楼房间只有三坪大,陈设简朴,浴室和厕所都得跟人共用。虽然有阳台,但对面有建筑物遮挡,视野不好。房间中央铺着一床棉被,父亲就静静躺在那里面。
老板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叫了救护车,然而父亲已没有气息,所以救护人员联络警察后就回去了。等我们来旅馆确认完父亲的遗体,不久便来了两名警察。
我向他们说明死者是我父亲,我们是他的子女,也简单交代了家中状况。父亲十七年前离家后就音讯全无,直到最近再次出现,我们才知道他住在这里,昨天也来见过他……我对警察如此解释,他们面有难色地听完,表示为了确认死因,必须进行行政解剖。
我们没什么要求,对解剖也没有意见。在那之后,父亲的遗体被搬上警车,先运回当地警察局,再交给负责解剖的医院。
因为等解剖结束就能领走遗体,我们趁这段时间收拾父亲的遗物带回家,再跟祖坟所在的菩提寺联络。我们不想守夜和举行葬礼,不知道从医院领回遗体后该怎么处理,就跟了解我们家状况的住持商量,也好在他能接受我们不想办葬礼的想法。
我们最后决定只要火化遗体和诵经供养,并跟住持介绍的葬仪社人员约在警局见面。等遗体解剖完毕回来时已是晚上十点,再用葬仪社的车运回镰仓山的家。
至于父亲回到久违十七年的家有何感想,我已无从得知了。
「哥,你要不要喝茶?」
我听到和花的声音抬起头,回了句「好啊」,又想到和花应该比较累,便主动表示由我来泡。由于消息来得太突然,无法临时休店,上午从旅馆回来后,我们就手忙脚乱地准备开店。等店里一打烊,我们又跑去警局,所以和花根本没时间休息。
我叫和花坐着,准备走到厨房,这时突然有声音从和室一角传来。
「我来泡就好。」
「哇!」
我没想到犀川先生会在那种地方,惊讶地叫了一声。我按着胸口回头望去,看到犀川先生从纸门后方起身。
「犀、犀川先生……原来你在那里啊,吓了我一跳………」
我这么说完,他回了句「抱歉」,大步走向厨房。反正这工作也没什么好抢的,我便走回呆坐在棺木旁的和花身旁再次坐下。
咚、咚……挂钟响了两声,代表已是凌晨两点,我叫和花喝完茶要稍作休息。
「我不要紧,哥才累吧。」
「是你比较累,你还开店呢。」
明天早上九点葬仪社的人会来把父亲运到火葬场,因此点心铺只好临时休店。虽然对特地前来的顾客感到抱歉,不过我们经过讨论后,决定此时还是不宜营业。
「两位都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在就好。」
正当我跟和花互相推辞时,犀川先生手拿托盘介入我们之间。他把装着茶杯的托盘放在榻榻米后,立刻离开佛堂退到后面房间。就连父亲成了遗体,犀川先生还是顾虑着他,选择隐身于纸门后。
「犀川先生也来这里吧,已经没必要再顾虑了。」
「不用,我在这里待着就好。」
他没露脸,只用声音回应。我跟和花面面相觑,耸了耸肩。和花喝了一口犀川先生泡的茶,轻轻呼出一口气。
「……真不可思议,我既没有睡意,也不觉得累。那些感觉应该之后都会跑出来吧?」
「应该是吧,你也不年轻了。」
「那句话还真多余。」
我一脸正经地回答和花,和花则露出苦笑,把茶杯放回托盘,拿起放在一旁的盒子。那是和花去见父亲时带的盒子,本来装着饼干,不过在父亲住的旅馆里找到它时,里面已空无一物。父亲是把和花做的饼干全吃完才去世的。
我们在矮桌上发现那个盒子后,和花就一直放在身边,非常珍惜,彷佛空盒中装着父亲的心意。
我边喝茶边偷瞄身旁的和花,这时她叫了声「哥」。
「嗯?」
「你有跟小麦姊联络吗?」
「……」
我不明白和花为何突然这么问,诧异地看着她。跟深町联络……是问我有没有把父亲过世的消息告诉深町吗?我深感莫名其妙,困惑地歪着头,而和花看我的眼神,彷佛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不管是明天……或什么时间都行,反正你最好联络她一下。」
「可是……」
这跟深町没有关系吧?我正要脱口这么说时,突然想到和花可能会念我,赶紧闭上嘴巴。我若那么说,可想而知和花一定会叨念我不懂别人的心情。可是,深町应该很快又会出现,到时再告诉她不就好了?
和花似乎看穿我的想法,露出傻眼的表情继续说:
「小麦姊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