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龄大了五岁,所以对儿时的和花而言,我的确很重要。
现在,我们的立场调换,和花担心情况不稳定的我,无法离开家里。就我的立场而言,只要想到和花背后的「隐情」,也无法赞成她跟江崎在一起。
唔,好难决定……我的脑袋转啊转的,连走到公车站及公车来了都没发觉。
「凑。」
「……」
「凑!」
我感到手臂被轻拍一下,恍然回神,才发现深町手拿储值票卡,正用困扰的表情看我。她说她要走了,我连忙回答:「喔……好,路上小心。」
「是你要小心才对,走路别跌倒啊。」
我是来送人的,却还让人操心,实在不可取。等深町坐上的公车驶离后,我叹了一口气,踏上回家的路。和花感叹二十九岁是听牌的年纪,在各方面也确实面临关卡,不管是店里的事或江崎的事,都是决定和花往后人生的重要关键。
总有一天,和花一定会被迫做出抉择,我也得想想自己到时该怎么办。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踱回家门前,拉开拉门,走在通往玄关的小径上,透过树篱不经意看向庭院时,突然被吓了一跳。
「……」
阴暗的庭院里有个人,彷佛要融入黑暗的身影是犀川先生。他到底在做什么?我觉得奇怪,偷偷窥伺,却因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只好打开木门进去庭院,朝他走近。
没多久,我发现犀川先生是站在樱花树的残干前,而残干上坐着傍晚看到的黑猫。啊……就在我想起来的同时,黑猫看了我一眼,一个翻身就消失无踪。黑猫逃走后,犀川先生才缓缓转过身来。
「……您回来啦。深町小姐回去了吗?」
「回去了。那个……刚才那只猫……」
我本来想说黄昏时曾看过它,却没来由地打消这个念头。毕竟我们家庭院里的猫总是一批换过一批,不见得是同一只。当我望着黑猫离去的方向时,犀川先生打破沉默说:
「关于明天的事,和花小姐说因为还要开店,早上想早点出门。」
「……说得也是。」
犀川先生虽然没说去哪里,但我不用问也知道。和花生日的隔天,我们三人一定会去扫墓。我点点头,向他保证明天不会睡过头。
「我会早点睡。犀川先生,你洗完澡了吗?」
「您先去洗吧。和花小姐已经洗完上二楼去了。」
「这样啊,那我就去洗了。」
穿着外出用鞋子的我说完,通过庭院回到玄关。把木门关上时,我不经意回头一看,发现犀川先生仍站在原处。他究竟在那边做什么?早知道就问了,不过他应该不会回答吧。
我远远望着犀川先生,觉得那背影莫名透出一股哀伤。因为明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才会导致我心神不宁而有此感觉吗?每次庆祝完和花的生日,我就会变得焦虑不安。
二十九年前,犀川先生忽然自黑暗中现身来到我面前的记忆,又再次苏醒。
我把母亲全部的寿命转移给刚出生就濒死的和花,结果让母亲代替和花死去。和花生日的隔天,便是母亲的忌日。
这天是星期四,点心铺有营业,考虑到备料需要时间,所以我们一大早就出发去扫墓。为了避免遇上平日通勤的人潮,我们还先跳过早餐,六点就出门。
「今年也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到了秋天,日出的时间变晚。虽然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天空倒是晴朗无云。和花仰望着逐渐变亮的天空这么说,我也边附和边用钥匙锁上拉门。在格子门另一头,独自看家的马卡龙看似一脸寂寞,我对它说我们会马上回来,三人往公车站走去。
凑家祖坟所在的菩提寺(注2)位于腰越。我们搭上往江之岛的公车,在龙口寺下车,步行到江之电的车站。即使我们提早出发,这一带因为有很多人通勤到东京工作,所以车站已出现人潮,电车内也很挤,幸好到腰越只要坐一站。
一路上都有人好奇地偷瞄同行的犀川先生,我只能苦笑着忍耐这段路程,等下了那班略显拥挤的电车后,总算松一口气,从腰越站走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寺庙。
寺内有我们家历代祖先的坟墓,在母亲之后去世的祖父也葬在此处。祖父的忌日是在一月底,那天我们也几乎都是三人一起来扫墓。到了寺里,犀川先生跟和花先去寺庙的办公室打声招呼,顺便借水桶和木杓,我则把我们带来的花拿去祖坟前。
寺庙后方的墓园位在被挖开的陡峭斜坡上,得爬一大段阶梯,我边爬阶梯边反省自己平时的运动不足。爬完阶梯后,我俯瞰前方的海,海面一片蔚蓝,还残留着夏天的气息。
经过几座面海的坟墓,走向我们家的祖坟时,突然闻到线香的气味。虽不见任何人影,但难不成也有其他人一大早就来扫墓吗?这么想的我不经意抬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
在刻着「凑家」二字的古老墓碑前,竟供奉着新鲜的花朵。从白色的烧灼痕迹来看,线香味的源头也是我们家的墓。
难道是……我想到这里不禁倒抽一口气,呆站在墓前。我扫母亲的墓已将近三十年,几乎没看过其他人来祭拜的痕迹。母亲在婚前双亲就已去世,也没有兄弟姊妹,加上她的故乡很远,所以我这个儿子几乎没见过她娘家的亲戚。
在母亲刚过世、我还年幼的那段时间,曾有她的朋友和老同事来祭拜过,不过后来他们也慢慢就不来了,因此,至少有二十年以上都只有家人来祭拜长眠于此的母亲。
我、和花、犀川先生……以及直到十七年前还会一起来的父亲。在他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