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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不管是什么理由,『客人』的愿望就是我们的义务。决定好坏的是『客人』,轮不到我们来判断。」
「……够了……」
「柚琉。」
「我已经……受够了……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像妈妈那时一样,把你的性命也……」
语尾的「夺走」我实在说不出口,只能任由眼泪不停流下。虽然我已经不知害怕哭泣了多少次,不过,像这样把感情赤裸裸地表现出来,倒还是第一次。
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说出对于夺走人命的恐惧。
「拜托……拜托你……不要再这么做……」
我边哭边不停重复这些话。父亲先是默默凝视我,接著突然转身离去。我伫立原地嚎啕大哭,犀川先生则保持沉默,在一旁陪著我。
「柚琉先生。」
「唔……」
犀川先生唤了一声,并拍一下我的肩膀,让我顿时醒过来。本来我一直到半夜都还醒著,结果不知不觉间坐在长椅上睡著了。大概是因为梦到以前的事,我不但心脏跳得很快,看向犀川先生的表情也很难看。
「您还好吧?」
犀川先生一脸诧异地对我表达关切,我默默点头,环顾四周。本来全黑的车站已经开灯,看来站务员已来上班。该不会第一班车开走了吧?我急忙要看手表,犀川先生便告诉我目前的情况。
「剪票口刚刚开了,我们去月台等吧。」
「说得也是。」
我向叫醒我的犀川先生道谢,跟他一起起身走向剪票口。即使起身走动,我还是觉得头很重,昏昏沉沉的。从有屋顶遮蔽的车站走到外面时,我发现原本直到深夜还在下的雨已经停了,蓝天从云缝中露脸,乌云飞快地流动。吹来的风是温热的,感觉跟台风来时一样湿度很高。
本来还以为第一班车在五点前发车,除了我们应该没人会搭,结果意外地乘客竟三三两两聚集过来。往高崎方向的电车准时抵达后,我跟犀川先生上了车,找到空位并肩坐下。车窗外的景物不时变换色彩,天空从夜晚转换成黎明,彷佛刚诞生的光芒正在逐渐成长一般。
「……犀川先生。」
「嗯。」
「……你知道……我跟父亲……最后见到的那对母子后来怎么了吗?」
在梦里出现的往日情景,依旧鲜明地残留在脑海里,使当时的记忆跟著一幕幕苏醒。我很努力要忘记那些痛苦的事,平常也尽可能不去回想。不过,我无法阻止自己作梦,原本沉在心底的情景就是偶尔会浮上来。
犀川先生听我突然讲起近二十年前的事,应该也觉得莫名其妙吧。不,自从知道父亲可能人在真鹤──至少把我的事告诉洼野时他还在──犀川先生应该就有想到,总有一天会出现跟父亲相关的话题。
犀川先生平静地答道:「我不知道。」
「……」
犀川先生如果知道,应该会老实告诉我,我不觉得他会说谎。我应了句:「这样吗?」企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流逝而过的景物上,无奈却事与愿违。
在那之后,我跟那位老妇人以及她儿子再也没见过面,也不知道他们后来怎么了。父亲应该是拒绝了对方,只是什么都没跟我说。
在我哭著说自己没办法的那一天,我跟犀川先生一回到家,先行返家的父亲就对我说:「你不用再做了。」
此后,父亲不再跟我讲话。不只是我,他也刻意避开和花跟犀川先生,诊所变得经常休诊。除此之外,他一改把「客人」视为凑家的义务、对此非常执著的态度,把「客人」都推辞了。我知道一切都是起因于我的抗拒,为此烦恼不已。我该主动向父亲道歉,表示愿意再接受「客人」的请求吗?可是这样一来,等于我自己选择走上夺去父亲性命的路……
在我天人交战期间,父亲开始关在房里不出来,让我们不得不资遣那些从祖父那一代就开始在诊所工作的护士和职员。休诊牌始终挂在诊所门上,家中经常弥漫一股沉重的气氛。
我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我认为他是要坚持自己的主张,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一样,但又觉得好像不太一样。我既无法理解也无计可施,只能看著时间白白流逝。
从真鹤到转车的大船站大概花了一小时,虽然时间满长的,但可能因为我一直在胡思乱想,感觉一下子就到站。听到广播后,我叫了犀川先生一声,起身走向车门。无意间看到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脸时,我吓了一跳。
「……」
没想到脸色竟然这么糟糕。虽然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相貌堂堂的人,但这也太糟糕了。不光是睡眠不足和疲劳造成的,想起辛酸的回忆也是原因之一。真是受够我自己。我走下电车,移动到其他月台转搭横须贺线。又要让和花担不必要的心,我为此深自反省,并在电车开往鎌仓的途中,刻意让表情恢复到平常的样子。
抵达鎌仓时还没六点,我们坐上回家的公车。昨晚出家门时已过晚上八点,结果花了一个晚上才回来。我对没搭到末班车感到懊恼,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我们搭车到离家最近的公车站牌时,天气已变得比离开真鹤时更好。下完雨的天空很蓝,云也变少,今天应该会放晴吧。我边跟犀川先生闲聊边走在早晨宁静的回家路上,当我打开玄关的拉门,等在木头地板上的马卡龙就猛摇尾巴。
「喔喔,马卡龙,我们回来了。抱歉,晚点再带你去散步。」
我摸了摸一脸欣喜前来迎接的马卡龙,脱下鞋子走向厨房。现在时间还很早,我不忍心吵醒正在睡梦中的和花,打算自己先跟犀川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