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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打个盹都没有,就这样等了三十多分钟,双眼哭到红肿的洼野才跟之前的男人一起来到走廊上。男人看到我们虽然有点诧异(我跟犀川先生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洼野的朋友),但仍轻轻点头致意,接著表示他要去打电话就独自离开。
当男人的脚步声远离后,我向洼野询问社长目前的情况。
「虽然还……称不上有精神……不过说话很正常……就跟平常的社长没两样……他说很担心我……看到我没事就好。」
「可是,他先前不是昏迷吗?」
「是啊,很奇怪吧?」
洼野说完笑了,这些天的沉痛表情已不复见。能跟社长说到话,想必让他松一口气。我问社长的身体状况经医生诊断后的结果如何,他回答因为意识已经清醒,应该已进入恢复的阶段。
「这样下去就能顺利康复……真令人不敢相信。」
「这样不是很好吗?」
「是啊……对了,这样一来……」
洼野结结巴巴地说到这里,低头对我说了句「非常抱歉」,我见状连忙答说「请不用在意」。我拚命的祈祷有派上用场,实在太好了。只要洼野能改变心意,真是再好也不过,被道歉反而让我受之有愧。
「可是我把你们……带来这种地方……」
「没关系,你们社长能恢复意识真是太好了。」
我从长椅上起身,正要跟洼野告辞时,他刚才走出来的门打开,有个戴眼镜、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女性探出头,朝洼野招手并喊了他的名字「裕贵」。那位女性貌似是社长的妻子。洼野向我和犀川先生再一次低头行礼后,便小跑步进门。
「我们走吧。」
本来最后想请洼野保证不泄漏秘密,不过反正我也没做什么,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便敦促犀川先生跟我一起离开。之前是沿著楼梯跑上来,这次换成使用楼梯对面的电梯。
按了往下的按钮后,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时间已过十点,让我担心起能否搭上末班电车。
「从真鹤的话……是要搭东海道本线到大船……再转搭横须贺线吗?」
「抱歉,我对此一无所知。」
犀川先生比我还少出门,也难怪他对电车路线不熟悉。我边思考要怎么查时刻表,边走进打开的电梯门。话说回来,从这间医院到真鹤站要花多少时间呢?要搭计程车去车站吗?
当我抵达一楼,穿过走廊正要往出口走去时,突然发现犀川先生的身影自视线范围消失。我觉得奇怪,停下脚步转身,看到他呆站在电梯附近。
「犀川先生?」
「……柚琉先生。」
「怎么了?」
「我们在这里……再等一下吧。」
再等一下……是要等什么?我一头雾水,犀川先生却不理会我,径自走到为非住院病患设置的候诊区,在一排排中等长度的长椅中选了末端的位子坐下。喂喂,末班电车的时间说不定快到了耶。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要等……是等什么?」
「……」
我走近犀川先生问道,他却不肯回答,表情比之前更严厉、更可怕。我知道他没有生气,却也难以搭话,无奈之下只好坐在他旁边。
我很清楚这时的犀川先生不管怎么问都不会回答,乾脆就死心坐下,毕竟不能拋下犀川先生独自离去。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犀川先生对洼野当初造访时为何指名找我也觉得奇怪,曾说过下次见面时要把原因问清楚。
因此,他也许是为了向洼野确认那件事,才打算在这里等他下来。虽然担心赶不上电车,但我也挺在意这一点,觉得多待一会儿无妨,就跟他一起等洼野出现。
我们坐的候诊区一带因夜深而关掉灯,显得昏暗,只有天花板和墙上的紧急照明散发朦胧的光芒。感觉上远处似乎有别人在,不过这一区倒是只有我跟犀川先生两人。
这里白天时应该挤满了患者,但没人的夜间医院十分寂寥,容易让人陷入不安。医院对我而言,本来就是个特别的场所。造访我们家的「客人」想延命的对象,很多都是在鬼门关前徘徊,因此我来医院的机会必然会增加。
就算我刻意遗忘,脑中还是残留许多在医院被迫做出的决定,与充满迷惘和痛苦的回忆。为了压抑那些记忆,不让它们再次苏醒,我都会想些其他事情。
现在的我必须想的是……对了,得赶快决定短篇小说的内容。当我在脑中构思著各种情节时,突然在意起某件事而唤了一声:「犀川先生。」
「嗯。」
「……犀川先生……重要的人是谁呢?」
「……」
大概是这唐突的问题太超乎犀川先生的预料,只见他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又重复一遍:「重要的人吗?」沉思片刻后,他一脸认真地开口:「果然还是……柚琉先生跟和花小姐吧。」
嗯,说得也是。我这不是在自豪,对犀川先生来说,我跟和花真的是他的全部。因为犀川先生就是为了「监视」我而现身,和花则是促成此事的重要契机。
这种事根本不用问吧……想到这里,我又在意起另一件事。
「犀川先生……有家人之类的吗?」
死神有家人似乎令人难以想像,不过既然他存在于这个世上,就算有父母也不奇怪。只是这毕竟是人类的观念,或许对死神并不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