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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希望老师完成那幅作品……」
「就算我不在,还有你在,你来完成就好,我一点都不担心。」
听汤浅女士说得如此果决,菱沼女士一脸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我做不到」,表情像个幼小的孩子般无助。汤浅女士见菱沼女士这副模样,露出困扰的表情,往房间角落大步走去。
汤浅女士打开墙上的置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筒状容器后,走近呆立原地的菱沼女士,一脸不悦地将东西递给她。菱沼女士下意识地接过容器,汤浅女士则要她察看容器里头,同时开始说明:
「那里面放著完成图和指示书。反正之后也只剩手工作业,我本来就打算要是我有个万一,便全权交给你负责。再说,你的手艺本来就比我好。」
「……老师……」
这份完成图和指示书,相当于汤浅女士的遗言。菱沼女士紧握著筒子不肯打开,用夹杂困惑和恐惧的表情摇著头,凝视著汤浅女士。对害怕跟汤浅女士永别的菱沼女士而言,这份以具体形式交付给她的觉悟,一定颇为沉重。
菱沼女士任由泪湿了眼眸,以颤抖的嗓音对汤浅女士倾诉:
「我……实在……办不到……如果……老师不在的话……」
「竟然像小孩般闹脾气,给人添麻烦,太不应该了。凡事都有我们无能为力之处啊。」
汤浅女士说完,先叫菱沼女士跟著她走,再对我们补上一句「你们也一起来」,接著就走出工作室。这次汤浅女士依旧健步如飞,菱沼女士看似已习惯这速度,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反观我们还必须集中精神才能追上。
汤浅女士离开工作室所前往的,是我们一开始待的客厅。她来到这个面对露台的客厅,走向那幅挂在墙上、我和犀川先生不久前看过的作品,接著转身面向后头的菱沼女士。
「你还记得你是因为喜欢这幅画,才会找我搭话的吗?」
「当然记得。」
菱沼女士被这么一问,便握紧双手、语气坚定地答道。她曾对我说,这幅没在展览上出现的画是特别的。不只美丽,还能撩拨人的心弦。当我知道这就是汤浅女士得以闻名于世的契机时,真的觉得实至名归。
「……第一次看到它的心情……我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绝不能让这么出色的作品埋没……一定要设法让世人都知道才行……那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
「对我来说,你跑来家里赶也赶不走、让我很困扰那件事,也好像是昨天才发生呢。」
「老师……」
苦笑著如此说的汤浅女士没有恶意,但菱沼女士看似很在意。大概是先前对我吐露的后悔之情又浮现她心头,只见她缩起身子,说了声「抱歉」。
「嘴上一直说是为了老师,或许我只是为了自我满足才去做这些事……老师又不是不卖作品就无法生活,或许您只要能照自己的喜好创作就满足了……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对您很过意不去……」
「我早就知道你心里抱著这样的后悔。」
汤浅女士见菱沼女士哭丧著脸,头垂得很低,就微微一笑,平静地这样说完,将视线从菱沼女士身上移往墙上的画,默默注视了一会儿后,自言自语般地娓娓道来。
「我得知丈夫生病后,就开始绣起这个……怀著近似祈祷的心情叠上每一丝线。我祈求著丈夫病情能好转,一直不停绣著,但仍不见他的寿命停止减少。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曾放弃祈祷……一直到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我对丈夫的死无能为力,决定放下……在这幅画里,就包含祈祷的我,以及放下的我。」
我听著汤浅女士的话,再一次审视作品。啊,终于能明白了。犀川先生问我这是画什么时,我曾拿它跟展览上其他作品做比较,却还是想不透。这不能靠逻辑去理解,必须经由某种更类似感觉的部分去体悟。
不想失去心爱之人而祈祷,又为了那个人已被死亡夺走而决定放下。虽然看似对立,但或许其实是一体两面。
「对我来说,做刺绣画只是为了排解当时的情绪,并没有主动想传达些什么。不过,在遇到你之后,情况改变了。」
「……」
菱沼女士眼眶湿润地看著汤浅女士,聆听她教诲般的话语。
「如果没有你在,我可能早就放弃。我从不觉得自己是艺术家,直到现在也还是觉得自己差得很远,但如果我只是单纯粹要绣出自己的心情,就不会孕育出那幅作品。因为有你在,才会有现在的我。」
对于不惜拿自己的命来交换,也想让汤浅女士完成作品的菱沼女士而言,感受应该十分深刻才对。她用双手摀著脸,唤著「老师」的声音不停颤抖,小到几乎听不见。
汤浅女士见状,伸出跟其身高相应的小手,抓住菱沼女士的手臂,用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你太妄自菲薄了。我是因为有你在,才能把那幅作品做到这种程度。那是你和我一起努力过来的成果,等我走了以后,就由你来接手吧。」
「……」
「可以吧?」
汤浅女士将菱沼女士的手臂抓得更紧,用锐利的眼神注视她,模样充满魄力。那股魄力似乎也感染了菱沼女士,她放下摀脸的手,回看汤浅女士。当菱沼女士有些僵硬地点了头后,汤浅女士严厉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
接著,汤浅女士满意地说了句「很好」,放下菱沼女士的手臂看向我们。她弯下本来就驼的背,向我们低头行礼。
「我不知道你们来做什么,不过劳烦你们跑这一趟真是抱歉,请回吧。」
她简短说完就飒爽转身,走回工作室。汤浅女士从客厅离开后,菱沼女士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