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川先生一听,语带犹豫地问道:
「……您不是跟深町小姐出门了吗?」
「是啊,我们去看展览。」
我之前向犀川先生提过,自己要去看之前菱沼女士想延命的对象──汤浅万智的展览。我看他刚好人在,正想把在会场上遇到菱沼女士的事告诉他时,犀川先生却一脸不解地先向我追问:
「您不觉得回来得太早了吗?」
「会早吗?我想今天是星期六,店里应该很忙,所以想说早点结束回来。我连午餐也已经吃过了。」
「喔,这样吗?和花小姐还说你们要约……吃完饭才回来,您到家应该已是傍晚。」
约……?犀川先生中途好像换了语词,让我有点在意。不过,拖到傍晚也未免太夸张,我连忙摇头否认。就算这趟是出远门好了,午餐怎么可能吃那么久啊?
「不会那么晚啦,我们吃立食荞麦面,连十分钟都不用。」
「立食荞麦面?您跟深町小姐吃立食荞麦面?」
我点头说是,犀川先生便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对于不习惯的人而言,那只是一张可怕的脸,不过我能看出这是他有话想说,却不知该不该说的表情。
「犀川先生?」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奇怪的话,觉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透。犀川先生一脸犹豫地沉默片刻后,还是说出口:
「深町小姐有没有做出什么要求?」
「喔,她说要吃义大利菜,可是那很花时间吧?因为附近有立食荞麦面,我们就在那里解决了一餐。其实还满好吃的。」
「……深町小姐……有没有生气?」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啊,话说回来,她的心情的确不好……大概是觉得能坐著吃的店比较好吧。可是跟她确认时,她又说在立食荞麦面店吃午餐就好。」
「立食荞麦面吗……?」
犀川先生又把「立食荞麦面」重复一次,还露出复杂的表情注视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他好像在可怜我一样。我深感困惑,问犀川先生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但他只是僵硬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
「先不管这个,犀川先生,我在会场上遇到菱沼女士了。」
犀川先生似乎对我的午餐很在意,我倒觉得这边的问题才大。听到我遇见菱沼女士,犀川先生的神情也立刻绷紧。
「她有说什么吗?」
「……汤浅万智在叶山有工作室,她希望我能去看一看。」
我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犀川先生。他瞥了一眼,问我打算怎么办。如果菱沼女士打算放弃延命,不要涉入太深是比较好,不过今天遇到她时,我感觉不到她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我想,她一定会再来拜托。
「……的确……汤浅万智的作品很美,连我也深受感动……是很棒的艺术品……可是……」
我还是难以理解菱沼女士的心情。虽然每个造访我家、希望我们帮忙延长某人寿命的人,其背后各有不同的隐情,不过在关系上仍以家人占绝大多数,例如母与子、子与父、祖母与孙子。如果说是基于血缘或亲人的强韧羁绊,才产生不惜削减自己寿命的念头……那倒还合情合理。
我知道菱沼女士长年担任汤浅万智的助理,十分醉心于汤浅的才华,可是……
「……就如犀川先生所说……汤浅万智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想知道。」
光就我听到的部分,汤浅万智似乎没有卧病在床。年事已高仍持续创作的她,想必还不知道菱沼女士的打算。
来请求延命的「客人」很多时候是一个人独自苦恼,深信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所以我才会先劝他们好好考虑清楚。只要我解释过延命的原理,强调延长某人的寿命等于缩短另一人的寿命,很多人会感到迟疑,甚至改变想法。
不过,要是遇上仍旧必须实现对方愿望的情况,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接受寿命移转的对象。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而且万一到时真的发生什么遗憾的事,也不会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罪恶感。
哪怕只有短暂的时间,一般人要是知道自己靠别人的寿命活著,都会有罪恶感。尤其,这种寿命的交易大多在关系密切的人之间进行,更容易导致这种情形。汤浅万智是怎么想的呢?她会宁愿让菱沼女士减少寿命,也要完成作品吗?
当我凝视手上的名片,想起菱沼女士在我们家说那些话的表情时,突然传来和花呼唤犀川先生的声音,犀川先生一听恍然回神,转身回应「我马上过去」,然后匆匆走向家里的厨房。糟糕,我明明是赶回来帮忙的,却讲话讲到忘记店里的事。我把名片塞回口袋,跑去找和花。
当天晚上。
「立食荞麦面!」
晚餐时,和花问我和深町中午吃些什么,我就把回犀川先生的话再说一次。她听到我在回程路上刚好经过立食荞麦面店,就在那里迅速解决午餐后,露出非常震惊的表情。
「这不是小麦姊的提议吧?」
「……她提议吃义大利菜,但那很花时间吧。我又担心店里的状况……」
「我不是说店里不要紧吗?真是的!小麦姊可是很期待的呢!」
「……是这样吗?」
深町期待去看展览这件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观赏时看起来的确很感兴趣,也很热情地跟菱沼女士搭话。可是,一开始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