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贰 死神与体贴

  和花正将黄色的奶油从白色小锅子中移到保存容器里,她对面的犀川先生则是拿著打蛋器,在银色钢盆中搅拌著被冻硬的冰淇淋。他本来就魄力十足的神情,现在更变得恐怖三倍。明明和花身上飘著轻柔香甜的气息,同样在做甜点的犀川先生感觉却截然不同,彷佛油菜花田前方正有雷声隆隆的乌云在逐渐逼近。

  以前我原本以为冰淇淋用买的就够了,直到当时念国中的和花做了冰淇淋给我吃,才知道自己做的冰淇淋竟能如此美味,让我顿时有种发现新大陆的感觉。不过犀川先生受到的震撼,却比我还要大。

  在那之前,犀川先生只吃辣的东西,和花烤饼乾和蛋糕时,他也只是陪著浅尝几口,不会多吃。但在犀川先生因手工冰淇淋的美味而对甜食开窍后,从此成为甜食的俘虏。

  他跟和花学了做法后,就自己做起冰淇淋,而且手艺的进步十分显著。牛奶、细砂糖、鲜奶油和香草豆,用这些简单材料就能做出香草冰淇淋,但正因为简单才更难做好。犀川先生曾多次更改配方、反覆试做,一直到现在仍在追求心目中最完美的冰淇淋。

  我虽然不太懂,但根据犀川先生的说法,冰淇淋的味道取决于空气的含量。先冷冻,再弄碎、搅拌,等变得滑顺后,再次冷冻。只要适度地重复这些步骤,就能做出口感极佳的冰淇淋。

  可是,因为犀川先生搅拌冰淇淋的样子实在太过认真,看起来不像在做冰凉甘甜的点心,反而比较像魔女在大锅里熬煮毒药。话说回来,犀川先生根本就是死神。说起死神做的冰淇淋,虽然听起来让人有点摸不著头绪,不过美味广受好评这一点倒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是星期六上午,每次只有忙不过来时才会被叫来店里的我,之所以会坐在店内厨房的椅子上看这两人工作,是有原因的。眼见时间快到十点,正想说人差不多该来了,外头就传来店门打开的声响。

  「你好啊,和花,真对不起呢~」

  说抱歉的是深町。我见和花放下准备工作往外走,就随著她一起走出厨房。除了深町之外,店里还有一个下巴蓄胡的削瘦男子,与一个戴眼镜、貌似二十几岁的女子。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们这么突然的要求。这一位是摄影师吉永先生,另一位是编辑部的毛利小姐。」

  深町向我跟和花介绍她的同行者,同时把我们介绍给对方认识。点心铺MINATO的年轻女店主和她的兄长──这样简单明瞭的说明,倒很符合我的喜好。站在和花身后的我,也微微点头致意。

  深町会把编辑和摄影师这两位同事带来是有原因的。之前才向和花表示想采访点心铺的深町,昨天打电话来问能否在采访店面之前,先让她做关于圣代的介绍报导。

  听说是因为下一期杂志的迷你专栏是圣代特辑,所以想将点心铺MINATO的圣代当成报导重点。而负责迷你专栏的,就是同行的那位毛利编辑。她表示自己私底下来过店里,当时曾被圣代的美味给深深打动。

  「蛋糕和馅蜜都很美味,但圣代更是极品。我听说深町小姐要撰写贵店的特辑,就想拜托看看能不能先把圣代特别拿出来介绍。这么临时真是不好意思。」

  「不会,我才要谢谢您。承蒙您说美味,我真的很高兴。」

  和花跟毛利小姐不但看似年龄相仿,连温婉的气质也很相似。和花接著表示现在还在准备中,自己先回到厨房,留下深町、摄影师吉永先生及毛利小姐讨论摄影事宜。

  「凑,这张桌子搬到那边可以吗?」

  「可以,等一下再放回原位就好。」

  听到我说能随意调整,深町就点点头,对吉永先生和毛利小姐下达指示。她将布置场景的工作交代给那两人后朝我走来,开门见山地问:

  「对了,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样吗?情况要是有改善,我就不会是这种表情。」

  听我这么说,深町回道:「你不是每次都那种脸吗?」

  如果是平常的我,表情会更开朗一点──我虽然想这么说,却明白这么说一定会遭到彻底否定,只好叹了口气,耸了耸肩。

  必须代替津守去找二次会……不,是婚礼派对的场地后,我便打电话给深町。我知道深町很忙,但这件事光靠我是不够的。我不认为凭我这个形同茧居族的三十多岁单身汉,能选出符合婚礼派对这种盛大场合的场地。毕竟我从以前就常被批评没有品味,所以对此也颇有自知之明。

  跟深町说明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我请她给予建议,看找怎样的场地比较好。她选出几个场地候补名单给我,但即使我马上去询问,还是不出所料地全都被人预约了。

  「只有一家说晚上有空,可是婚礼仪式是早上九点半举行,时间相距太远。」

  「是啊,如果时段能配合午餐就好了。」

  「西村呢?联络上了吗?」

  我拜托深町去问婚礼主角之一的新娘西村,以确认我们办婚礼派对代替婚宴的想法是否可行。深町表示西村现在正在国外出差,直到昨晚才好不容易联系上她。

  「西村跟角田都有跟津守明确说过『想办用来代替婚宴的小型派对』,津守说一切交给他就好。」

  「那家伙……可是,他们都是网球社的,应该知道津守是个事情走三步就会忘记、记性跟鸟一样差的人吧?既然如此,又为何要把婚礼派对的总召这个重责大任交给他呢……」

  「在角田和西村决定好婚礼日期时,偶然有机会跟津守见面。津守一听到他们想要举办婚礼派对,就说要当总召……他们知道津守话一出口就绝不放弃,只好死了心,迫于无奈地将事情交给他。可是在那之后,津守就音信全无、联络不上,他们不禁觉得担心,所以打电话给我。」

  这的确有可能。只要一闭上眼,角田和西村在津守的莫名强势下彻底屈服的模样彷佛历历在目。难怪深町会在西村找她商量后,连忙跑来把这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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