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因为我是『大连寺』而反对吧?」
「……对。」天海坦白地点了下头。「不过『因为这个原因』推荐你的人也不在少数,我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
「嗯……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大连寺至道的女儿成为『十二神将』,这件事在业界里面引起的骚动比外界还要强烈,就连厅里也出现动摇。你取得资格将近半个月,自己也有感受到那样的气氛吧?」
「…………」
铃鹿不发一语,嘴里咬着薯条。
事实确实如天海所说。警戒、敌意、羡慕、嫉妒,此外还有恐惧,阴阳厅职员望着『导师』大连寺至道女儿的视线十分复杂。铃鹿年纪轻轻就能考取『阴阳一级』资格,最主要的理由──她成为父亲实验品的事实也在某种程度传了开来。其中有人表现出同情与怜悯,也有人露出嘲讽的目光。
不过这些人唯一的共通点,就在「距离感」。从远处观望的强烈好奇心。铃鹿把自己的工作称为让人「观赏」,其实这样的情形不仅限于「工作」。她的生活、她的人生,对周遭的人们来说都是用来「观赏」的一出戏,以铃鹿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现状。
「当然那些骚动的人不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反过来说因为他们不明白才会骚动,也有这样的一面。关于你这场形象战,不只是『对外』,也有『对内』的意义存在。」
『上巳大祓』带给世人很大的影响,不过直到现在阴影依然挥之不去的地方,正是咒术界。面对与自己同样是「阴阳师」的人犯下的案件,大多数的阴阳师都难掩内心的动摇。比起一般人,『上巳大祓』更是让阴阳师忌惮的案件。
尽管在社会上没有多少人认识,但案件的核心人物,国家一级阴阳师大连寺至道在咒术界是众所皆知的人物。他的女儿和他同样成为『十二神将』的一员,情绪上对这件事情感到不满的阴阳师不在少数,此外也有人毫无根据地为这件事感到恐惧。
天海准备的形象战略,同时也是为了抹去这些人的负面情感。
「也就是说只要装得傻傻的,你父亲那起案件给人的印象马上就会不见,这剧本写得不错吧?」
「蠢、蠢毙了。」
「之前我也说过,用认真的态度表现出愚蠢是专业人士的工作。不管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真正的笨蛋说什么,只要做出适当的对应,随便应付一下就行了。」天海大言不惭地笑说。
当然这是不是天海的真心话无从得知,他这个人看起来大剌剌的,似乎也有细心的一面。
只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与天海之间的「距离感」比其他人还要接近。他不像别人在远处观望,在尊重她个人空间的同时,积极拉近彼此的距离到了亲近的程度。当然她心里也会觉得「厌烦」,不过说不定让她感到厌烦也在天海的算计之内。
「……你为什么……」
「嗯?」
「……没有,没什么事。」
铃鹿不悦地说,这次她自己加点了一杯可乐。
天海是咒搜部的领袖,也就是搜查父亲罪行的负责人。
面对撼动咒术界的大事件主谋的女儿,或许他认为自己应当负起一定的责任。
「……麻烦死了。」
「什么事?」
「每件事都很烦。」
佯装偶像很烦,周围的目光很烦,应对他人贴心的举动很烦,自己卷入的事情很烦。
说穿了,自己其实是觉得活着很烦,烦得连认真思考也会喘不过气。心里会觉得所有事情都很烦,肯定因为自己是「被制造出来」的人。
即使如此,自己还是得活下去。
再多活一段时间,活到献上这条命为止。
「…………」
天海一时默不吭声,凝视着沉默的铃鹿。
然后,他忽然说:
「后悔了吗?」
「什么?」
「成为国家一级阴阳师这件事。」
「……没什么好后悔的。」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后悔。为了达到目的,她需要国家一级阴阳师的立场,所以她成了国家一级阴阳师,事情就这么简单。要说后不后悔,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只是在成为『十二神将』之后,她感觉自己比过去更清楚认识自己的存在,尤其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大连寺铃鹿」是多么特殊的一个人。过去不想一一面对的事实,如今看得比以往更加清楚。
总是在「大连寺铃鹿」背后若隐若现的「大连寺至道」也是一样。
「……大连寺,就算你的情况特殊,但你取得了『一级』的资格,实力无庸置疑,你要对自己有自信……之前我也说过吧,亲手培养起来的『尊严』有一天将会成为自己的力量。」
「……你是说过,原来喝醉酒真的会重复相同的话题呢。」
「没错,尤其是喝醉酒的老头子。」
天海笑嘻嘻地回应铃鹿的讽刺,把手肘支在桌上,拿起了酒瓶倒酒。铃鹿则是在心中反复思索天海的话。
无庸置疑的实力。
问题在于这样的实力是不是能够「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