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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这么回答式神,接着他转过头,没有再说一句话。
他看向仓库的方向,视线在空中游移。「哥哥?」小翳问,飞车丸也朝他露出诧异的目光,但他完全没有察觉。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暇注意周围的反应。
「……那个封印……因为消失了,到头来还是不知道是怎么解开的。不过……我有不好的预感……」
和唐柜的封印解开时一样,夜光只是喃喃沉吟着。小翳与飞车丸不由自主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闭上嘴什么都不说。
接到当家的号令后,宅邸里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不理会外界的动向,夜光独自将焦点放在那道隐晦的气息。
☆
逆民,也就是指「不服从者」。
那是选择不顺从当时的掌权者或多数派,少数的异端人士。
鬼也是这些「逆民」的一员。和其他大多数人不同,他们是异形、异类和大放异彩的存在。鬼由于拥有强大的力量,又是「异样」的存在,常遭到支配多数派的当权者彻底排除、贬低以及打压。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鬼的力量对他们造成了威胁。因为他们是以异于自己这样的理由排斥对方,更害怕有一天会因相同的理由沦为遭到排斥的一方。他们愈是打压逆民,这样的恐惧肯定愈是高涨。他们欺压着鬼,正是受到恐惧的驱使。
遭到打压的一方就算原本没有那个意思,一旦被逼上绝路,也不得不展现出凶狠的一面。刀剑相向的结果,权力者的恐惧化为现实,又招来更严厉的打压。
愚蠢而且悲惨的循环。
不过在循环里的人,很难从这样的循环中脱身。不管哪一方都有无法退让的一步,双方都是为了活下去卯足了全力。
所以说──
不需要客气吧?
那家伙不可一世地说。
即使变成这个样子,依然没有人生如梦的感觉。到头来,我就是我,思考对方处于什么样的状况也只是浪费时间。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如果因为这样遭到击退也无所谓,山林里的野兽也是这样过活的,对吧?
那家伙露出獠牙笑了,他心中肯定完全没有像自己这样的迷惘与纠葛。尽管可以笑说肤浅,却无法加以否定,那家伙脸上总是浮现出这样的笑。
嗜血成狂的个性,惟恐天下不乱的性格。顽劣的兴趣与短视近利的思考模式,耽于享乐的纵欲,每一项都惹人厌,也不只一、两次当面斥责过他是让人厌恶的家伙。
不过。
即使如此。
那家伙脸上不时浮现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也会为了同伴的不幸不顾颜面放声恸哭,这些同样是他的「本性」。那么凶恶残暴的男人,如果是为了依赖自己的弱者,他甘愿舍身深入险境。他自然而然地接受自己是异端,并且以这样的立场为傲,不管在相遇前还是相遇后,或是让人拱为众鬼之王后也一样。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外道丸。
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那家伙吓了一跳,然后脸上──与凶悍的个性不同,犹如天仙的美貌绽放出孩童般的笑颜。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奉还给你──那家伙说。
☆
「我还真是个爱自找麻烦的家伙。」
这里是个秋天景色优美,悠闲的乡下地方。
他第一次造访这个地方。相较于近代化的东京,这里的景色实在不像同一个国家。既见不到高楼大厦,也没有车辆通行,除了他以外没人穿着西装,确实是相当悠闲的环境。
在这世上徘徊千年的他大部分时间要不是在杳无人烟的深山里,就是在热闹的大城市,已经有很久没有踏入这么乡下的地方。
他没有可以称为故乡的场所,眼前的景象却莫名唤起他近似乡愁的情绪。这一带的时光仿佛停留在一、两百年前,从千年前就在这世上的自己反而显得「新潮」,让他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里就是土御门的根据地啊。
这附近从镰仓时代起就是土御门家的领地。身为阴阳道宗家,土御门家活跃的舞台主要在京都或江户。高居所有阴阳师顶端的他们时常伴随在当权者的左右,一同历经兴衰,促成咒术的发展。
不过另一方面,土御门一家的「根」数百年来未曾改变,长久在这块土地扎根。昭和之世后,即使是咒术半已式微的现在,土御门家依然在这块土地根深蒂固,持续千年的命脉。
「这次我看还是谨慎点的好。」
首先是必须慎重行事,以策安全,况且事到如今也不需要着急。他一直等到太阳西斜,比平常更细心施下隐形后,便开始在附近进行探索。
他很快找到了土御门家的宅邸,那是栋坐落在高台,这一带最古老也是最气派的大宅。巨大的结界围绕整座宅邸,而且是最近没有见过的具实战性的坚固结界。此外,在宅邸上方飞翔的鸫是式神,疑似是在监视周围动静,令人不禁赞叹不愧是阴阳师的大本营。
他先进入附近的山林,找到一株可以远眺整座高台的高耸巨木。接着他跳上树枝,从那里确认宅邸里的情形。
外侧大门周到地挂着一盏绘有五芒星家徽的灯笼,看来那地方果然就是土御门家的宅邸。宅邸占地相当宽敞,里面有几栋建筑物相连,构造也很复杂。恐怕不只外侧有结界,内部也设下了数个结界。不同于古色古香的外观,这地方是真正的咒术要塞。如果要攻陷那里,势必需要费上很大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