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种事情。」
「…………」
「真的是很美妙的一件事，不只寿命延长，心态好像也变年轻了。」
「……………………」
听见早乙女凉的话后，男人保持了一段不短的沉默，浮现出鲜少在他脸上看见的表情，看来就像听见许久未见的兄弟姐妹近况──而且是会让人面红耳赤的近况──后，烦恼着不晓得该如何反应的表情与态度。
隔了一会儿之后，他摇响玻璃杯里的冰块，啜饮一口威士忌，「……这样啊。」嘟囔着应了一声。
熟悉的酒吧柜台一角，因为时间还早，店里只有他们两位客人。他原本猜想这个特地来这里等待自己，只有外表年轻的女人有什么事情要说，结果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话题。这杯酒因此失去了滋味，实在带给他相当大的困扰。
那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真想让你也见识一下。」
「……免了。」
「哎呀？我以为你会很怀念呢，以前也是那个样子吧？」
「…………」
「如果你亲眼看见，那张鬼脸上肯定也会露出爽朗的笑容。」
「……………………」
「说不定会因为感激过度，左手重新长出来呢。」
「说够了吧。」
男人严肃说着，板起了一张臭脸。「你这人就是傲娇。」早乙女说。当然，男人没有回应。他只是用酒精将这些语气平静──但带着奚落的戏言冲走。见男人不为所动，早乙女的视线显得有些扫兴。
「我常在想，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一些以前的事情吧？我问过你很多次了。」
「……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没什么好说，我还是想知道。」
「问你的主人不就得了。」
「不是主人，是师傅……再说问他也行不通，他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何况关于那个时候的事情，没有人比你记得更清楚了，没错吧？」
听见早乙女这么断定，男人只是默默啜饮着威士忌。
她说得非常正确，只是这并不构成自己必须道出往事的理由。
那两个人有没有「觉醒」，男人也不知道。或许当时的记忆已经消逝在时光的洪流之中，永远埋藏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也无所谓，因为这种事情很常见，不稀奇也不值得哀伤，世界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在运转。
早乙女不满地盯着始终三缄其口的男人，当然这种程度的乙级咒术不可能逼得男人开口，这种事情早乙女自己也明白。所以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用嘴巴衔住自己杯里的吸管，发出声音喝起了饮料。
然后，「我问你。」她改变了问话方式。
「我从以前就觉得怀疑了，为什么你只有一只手？」
男人扬起一边眉毛，看向早乙女。和拿起酒杯的右臂不同，他穿着的外套左袖部分轻飘飘地垂了下来。
「根据知名的传说故事内容，你在一只手臂被斩下来之后，又把手臂夺了回来吧？如果是后世编撰的故事，你现在的确是一只手臂……难道一直到斩断手臂那部分都是真的，只有之后是杜撰的吗？可是这样也很不自然……」
早乙女说得坦率，男人听了望向自己的左手，缓缓忆起数年──甚至是数十年间不曾忆起的回忆。
尽管褪色、变得淡薄，依然勉强残存在脑中的几个片段。
说过的话与曾经的想法。
呵。一丝苦笑掠过唇边。
「……怎么了？」
「说起来我算是中计了，那实在是性格顽劣的一族，结果……害我被下了『咒』，变成这副──」
男人喃喃说着，语气非常平静，仿佛翻出陈年旧物，撢去上面的灰尘，相隔许久再度凝视起那个东西。
然后，他耸耸肩，把酒杯送到唇边。之后他再也没说过一句话，早乙女不满地噘起嘴，「……小气鬼。」这么骂着男人。
男人笑着，喝光了杯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