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分害臊,看起来不太自在。说实话,大友也觉得如坐针毡——真要说起来是坐立不安。
「我们这就进入正题吧。老师,天马在塾里表现如何?」
「他表现得很好,忠厚老实、认真向学,又很听讲师的话,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塾生。」
「哎呀,是这样的吗?没想到能得到老师这么大力称赞呢。不过他从小就是个细心的孩子,在我感冒卧病在床的时候,还会特地买我爱吃的水果来……」
「祖、祖母,不需要在这种时候提这件事情吧……」
相较于面红耳赤的天马,祖父「哼」了一声,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我懂了,所以他算是个模范塾生……那么他的交友状况如何?这孩子不懂得如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见,近来常听到校园霸凌的问题,他和班上塾生还合得来吗?」
「他和其他塾生相处得很好,尤其他身边都是一些比较特别的塾生,他在中间相当有效地发挥了润滑剂的功用。」
「就是说啊,这孩子不管和谁都相处融洽,小学的时候如果有小孩子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都是他出面帮忙调停——」
「祖、祖母,现在不是聊这种往事的时候。」
不苟言笑的祖父和眉开眼笑的祖母。天马战战兢兢地夹在两人中间,一下焦急一下惶恐,表情变换十分忙碌。
天马在家里的角色似乎也是一样,现在这个样子和受到朋友莽撞行为牵连的情形简直如出一辙。大友微微扬起了嘴角。
「啊啊,对了,之前家里收到一条蜂蜜蛋糕应该还没吃完,我现在就拿过来。」
「咦?呃,真的不用客气……」
「天马,你也过去帮忙。」
「我吗?好……」
「哎呀,天马留在这里就好,你们还有事情要谈吧。」
「快去。」
祖父使了个眼色,于是祖母笑着说「好、好。」把天马带着离开客厅。
与祖父两人独处的大友轻轻地动着身体,没有吭声。坐立不安——不是因为这样,他其实是察觉对方的用意,端正起坐姿。
不出所料。
「——老师,您知道那孩子父母的事情吗?」
天马的祖父单刀直入问道,「知道。」大友也毫不掩饰地老实回应。
天马的父母在他小时候就过世,他因此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他亡故的母亲与自己的家人——也就是天马的祖父母不合。结婚时她就像私奔一样离开家里,意外丧命的当时依然与家里断绝往来。
「说来惭愧……老实说,对于那孩子的母亲,我们现在的心情还是很复杂,不懂为什么她不肯稍微让步……当然,同样的情形也可以套用在我们身上,让我们留下了很深的遗憾,懊悔为什么我们不多了解自己的女儿。」
「……是。」
「可是我们之间的争执和那个孩子没有关系,我们抚养无处可去的那个孩子,盼望他能成材……这样的期望太过强烈,似乎反而成了他身上的重担。就像老师您说的,那个孩子处事很圆滑……尤其是过于关心别人的想法。」
「……您说得是。」
大友说得恭敬,「大友老师。」天马的祖父说着板起了脸。
「我也是一介阴阳师,很清楚那个孩子没有什么特殊才能,可是——」
祖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接着像是整理自己的思绪,一字一句慢慢说了出来。
「他心里对父母也有自己的想法,尤其因为母亲的事情,他更希望自己可以背负起我们毫不隐藏的期待,继承百枝家的责任。『用不着勉强自己,你可以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丢脸的是,这种话我们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
「大友老师,我这种庸人实在无法看出您的真本事,不过我知道您的实力肯定是非比寻常。拜托您,拜托将他——将天马栽培成能独当一面的阴阳师。」
说完,祖父慢条斯理地从坐垫下来,把坐垫推到一旁,接着双手抵在榻榻米上,低头拜托。
与塾长年纪相仿,刚强坚毅的老人家居然向自己这种年轻小伙子低下头来拜托。大友没有说出请抬起头这种话,也没有随口答应说用不着担心。因为对方想得到的不是这种表面上的礼数或客套话。
因此大友自己也离开坐垫,同样把手抵在榻榻米上,低下了头。
「……承蒙不弃,必当竭尽全力。」
听见大友的回答,祖父又把头压得更低,「……感激不尽。」郑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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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老师。那个……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
让祖父命令送大友到车站的天马红着一张脸,显得既难为情又畏畏缩缩。看见塾生这副模样,一手拄着拐杖,漫步走着的大友不禁苦笑。
「实在是很恐怖的祖父哩。」
「啊,老师您也这么认为吗?该怎么说呢……感觉大概就像昭和那个时候的顽固老头吧。不过其实他很爱开玩笑哦,虽然不怎么好笑。」
也许是终于得以从尴尬中解脱,天马的口气异常开朗。从他的表情和口气,感觉得出对祖父的喜爱,以及对家人的关爱。
「……他们是很好的祖父母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