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处指去。大楼林立的街道中,有一处像是牙齿掉落般的荒地。荒地一角由暂时清除的瓦砾堆起了一座小山,一旁的大楼墙面则是留下了烧得焦黑的痕迹。
「这……难不成是空袭留下来的吗?」
「对。夜光大人开始负责东京的空防后,损害减少很多,但是……敌军的人数和物资实在太过庞大。前几天,城东一带也蒙受了不小的损害。」
「事情我之前听说过,不过像这样亲眼目睹,的确是让人痛心。」
「这里的情形还算好,敌军的攻击对军方的工厂和港湾的设施更是毫不留情,不只有一两个地方变成了焦土。」
阴阳寮不只由夜光负责迎击敌军的轰炸机,也负责前往遭受空袭的区域灭火与救援。飞车丸大多留在寮舍指挥,但也不是没有亲自前往过现场,她也遇过惨不忍睹的现场状况。即使身在内地,战争也俨然成了「日常」景象。
千走到荒地前停下脚步,双手合十,念了段简短的佛经。飞车丸也在一旁默祷。
之后两人几乎是不发一语,往阴阳寮走去。
──我实在不该这样。
飞车丸暗自反省。
她不经意地把平时郁积的情感发泄在千身上,觉得对特地前来这里的他很过意不去。虽然平常没注意到,但飞车丸对这场战争──正确说来是「战争期间」──逐渐精疲力尽。
──这场战争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佐月提过本土决战这个词,到时候这座城市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只城市需要担心,阴阳寮呢?夜光呢?对未来充满阴霾的预感像泥巴缠住飞车丸,不对,不只是她,这个国家里的人大多都有类似的沉重压力。
这时。
「对了,虽然迟了一点──」
「什么?」
「听说小翳大人去年生了个男丁,恭喜。」
千笑容满面地仰望著走在身旁的飞车丸。「啊啊。」飞车丸也不由自主笑了开来。
「是,很可惜我还没时间过去探望,不过听说母子均安。」
「这实在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虽然立场上不能太过张扬,所以没有公开祝贺,不过真罗大人也很高兴。」
「夜光大人告诉过我,听说真罗大人特地在半夜派式神飞来东京。」
「这件事不只是对土御门家,对整体咒术界都有重大的意义。毕竟当家的夜光大人是『那个样子』。」
「……说、说……的也是。」
「不过,还是希望夜光大人务必留下自己的血脉……您觉得怎么样?飞车丸大人?」
「咦!?我、我什么也没听说──」
「不不,恕我失礼,您本身……虽然说在这种时代,说不定会有很多麻烦……」
「等、等一下,千先生!您到底在说──」
「只要闭上眼睛,我好像就能看见那位才华洋溢、英姿焕发的继承人──」
「等、等一下!请等一下!?我没有──这实在是──简直是逾矩的行为──!?」
「喔?具体来说,这是什么样的逾矩行为?」
「千先生!」
飞车丸面红耳赤地喊著,千快活地哈哈大笑了出来。
她知道,阴沉的气氛「祓除」了,只是这种做法实在让人很伤脑筋。她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慌乱,装作刚才那段对话没发生过,快步走在前面带路,一脸天真无邪的千则跟在她背后。这个人的个性真恶劣,暗寺的名声这么糟糕不是没有原因。她将在车站时涌起的回忆搁在一边,蹙起了眉头。
实际上,名门世家的当家有生下「继承人」的义务。比方说──虽然是后来才知道的──佐月在遇见夜光的时候,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那不是在婚姻关系中生下的孩子,他本人不怎么关心,也不常提到这个话题。不过,他依然尽到了相马一族之长应尽的义务。
反过来说,夜光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他在成人后坐上当家的位子,尽管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是事实,但这并不是件值得夸奖的事。
而且……
飞车丸虽然没说出口──而且尽可能地不去想这件事,但是她在某种程度上也察觉了。夜光对这类事情不怎么积极的其中一个理由,恐怕就是千婉转说出的那件事。
封印在自己内心的心意,与主人不时流露出的念头。
不需要化为言语也能交集与交错,偶尔像棉花一样轻触著对方,然后又马上乘著风远离,两人对彼此若有似无的心意,在飞车丸心中是最重要的宝物。
不过,这一步绝不能踏出去,至少她这么克制著自己。夜光这个人不只属于他自己,不论夜光或他身边的人怎么说,他毕竟是「土御门」这个千年世家的当家,意义十分重大。
意义……非常重大。
「…………」
沉默在不知不觉间蔓延。飞车丸面无表情,稍微垂著头默默地往前走。慢了几步走到她身边的千扬起一边眉毛,侧眼瞥著她。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搔了搔脸颊。
飞车丸与千默默无语,走在气氛沉重的东京街头。
★
看见寮舍出现在前方,飞车丸不自觉松了口气。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