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寮「内部」由夜光负责,「外部」则是由佐月处理。就像刚才夜光在内心反省的,他也自责自己太依赖佐月。
因为阴阳寮处理的是咒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本来就受到其他部门疏离,不想积极地与他们建立关系。对夜光和佐月来说,这样反而好办事。他们不只不理会周围抱持的偏见,甚至还有刻意助长的倾向。
然而……
「……因为无法理解就敌视对方,这种人不在少数,尤其是高层或是拥有特权的人。这些人把阴阳察视为牛鬼蛇神,甚至是令人不快、看不顺眼的对象,这次的事情可以说是这种怒气爆发的结果。关于『神』的课堂,刚好成了他们最好的藉口。」
「等一下,那堂课本来没有预定要讨论『神』,我只是回答大连寺的问题。」
「都一样,毕竟帝国术式的基础就是要否定信仰,这种思考方式等于否定国家神道,更可以进一步延伸成否定现人神的天皇陛下,他们就是这么认为。」
「我没有否定信仰,只是排除在咒术理论外——」
「你以为这种说法有用吗?如果那些人聪明到这样就能化解误会,就不会只是因为觉得可怕,就单方面地仇视阴阳寮了。」
「可是用不敬罪当理由,这实在太荒唐了。」
「这和陛下的意思或是心情一点关系也没有,重要的是崇敬陛下的那群人怎么想——正确说来是有什么『感觉』的问题。」
他们对阴阳寮抱持的感情,应该没有憎恶或是敌忾这么强烈。不过,夜光他们没有自觉将模糊的负面情绪,带给了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周围组织。此外,他们也疏忽了这种状况带来的危险性,结果不经意制造出来的「破绽」,就这么遭到攻击。
「军方」这个国家级的巨大组织,不是只有参谋本部一个部门。从这次的事件中,这样的性质似乎能略窥一斑。
「……飞车丸没事吗?」
他按捺不住提出了这个问题,佐月停顿了一会儿,「……我只能说,应该吧。」坦率地这么回答他。
「虽然靠著相马家的关系调查……那些宪兵想必也是第一次遇上被狐狸附身的人。对阴阳寮的感情尽管存在厌恶,但内心的敬畏不会因此消失。他们恐怕会拘留她,把她当成烫手山芋。」
这个回答是佐月用自己的方式顾虑夜光,提出带有一线希望的想像,这件事夜光也察觉到了。「这样啊……」夜光回答得有气无力,消沉地垂下了头。
如同他先前告诉寮生的,至少飞车丸要保护自己并不成问题。就算遭到宪兵讯问,不管是让对方无力抵抗,还是反击后逃离现场,对她来说都很容易。
不过,飞车丸有个改不掉的坏习惯,那就是她过于轻视自己的存在。即使在阴阳寮就任了阴阳助这个职位,她内心深处还是认为自己是卑贱且讨人厌的家伙——至少不过是个生来就该服侍人类的式神。这次她会老实让人带走也是这个原因。为了阴阳寮,同时也是为了主人,她一点也不反对勉强自己或是遭受迫害。
这样的她在失去夜光或阴阳寮这面盾牌后,究竟还能抵抗多久?
夜光再一次阖上双眼,确认与飞车丸的灵性联系。他只想马上冲到她身边——夜光难以克制这样的心情。
不过,「夜光,关于这次宪兵队的行动,有几点我不是很明白。」佐月说。夜光把头转了过去。
「比方说什么?」
「首先是,为什么是现在?我提过很多次,现在即将与英美开战,每一个部门都忙翻了。虽然宪兵没有其他部门那么忙碌,不过高层的紧张气氛和其他部门没有不同。阴阳寮本来就不好处理,特地选在这个时期出手实在很难理解。」
「所以用『神』的讲课内容当作藉口……」
「就算是这样,先派出探子,等过一阵子再动手是比较自然的做法。现在这种状况下,也很难期待潜在的阴阳寮反对派,会提供协助。再说……」佐月露出锐利的眼神,又继续说。
「还有一点,你好像还没注意到……为什么讨论『神』的那堂课会被外界知道?照你的说法,那不是预定的课堂内容。」
听见对方指出这一点,夜光赫然睁大了眼睛。看来他内心的动摇还没完全屏除,居然连这么重要的疑点都没注意到。
那件事在寮生之间造成了话题,不过讨论内容主要是关于大连寺的附身,没有讨论夜光与大连寺那场辩论内容的迹象。假设他们有提到关于「神」的议论,也很难想像那些话会传出去,甚至传进宪兵的耳里。尽管是与军方相关的设施,寮生与宪兵之间也不可能会有关联。
这么一来——
「难不成是大连寺告密的吗?……不对,说不定讨论『神』这件事,本身就是他设下的陷阱。」
夜光愕然说著。佐月点头,神情相当严肃。
「你不觉得这样的推测相当合理吗?如果这是敌人的计谋,策画的恐怕不是大连寺,而是出渊。」
「可是,宪兵队不是依正规的命令行动吗?出渊中佐两年前就从军方消失,到底要怎么做到这种事情?」
「那个家伙还在参谋本部的时候,背后有很多小动作,对外或内都有。因此他可以说熟知军方『不为人知的一面』。假使他掌握了什么弱点促使宪兵司令部展开行动,就算能做到这种事也一点都不奇怪。」
夜光咬紧牙,握紧了拳头。
原本他猜想宪兵加害不了飞车丸,但是如果背后有大连寺,状况又不一样了。那个男人深不可测,他前天才亲自体会到这一点。
「……我现在立刻去宪兵司令部。」
夜光坚定地说,佐月尽管叹息也只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