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仓桥宅邸前,夜光这么说过。也就是说,传到宅邸的电报是来自出渊中佐或矢野中将的邀约,而他判断应该会是后者,而且完全没想过会是佐月本人的可能性。确实在这个时期,照理来说佐月不会用这种方式联络。就连传来电报的人,对于这种伪装会遭到揭穿肯定也是心知肚明。
他一直在等待敌人「行动」,问题在于对方的目的。前来与他接触的是矢野中将,而且是在料亭私下见面,他在某种程度上也料想到了会是这样的情形。
「老实说,内部现在乱得像把蜂窝打了下来。不只是参谋本部,大本营从上到下忙成了一团。」
「我听说了,我有位熟人也是连续好几天无法回家。」
「嗯,现在正是决定世界大战会不会再次发生的关键时刻,我们必须齐心协力决定日本今后前进的方向,而且得尽快决定。可惜事情没那么简单就有进展,直到现在还是意见分歧、各执己见。」
「您辛苦了。」
「老实说,那正是我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请问是什么东西?」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咒术部队,由出渊和相马提议的『实验部队』。」
「…………」
夜光逃避回话时,女服务生恰好在这时候进入室内。她会在这时候进来个室应该是出自矢野的指示。端茶到客人面前后,她什么话也没说便匆匆离开。所有人在这段时间都是不发一语,飞车丸只是专注地观察矢野。
这种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肯定是他刻意的,坦率又直接的用字遣词,是为了演绎出刚强但平易近人的人物形象。
另一方面,依照佐月与隆光的评价,矢野这个人是个不好应付的狠角色与老狐狸。换句话说,不能只用表面的印象判断这个人。实际上谈话的时候,也可以感觉到对方隐约表现出的高压态度,自然散发出了上位者独特的气息。
不过,飞车丸观察的不是矢野这个人的特色。
「……他们提出的计画书我仔细看过了。」矢野继续说了起来。「虽然还在实验阶段,但有一支能实际行动的部队,对推广咒术这项『新技术』应该会有很大的帮助。假设真的创设了他们提倡的那种能投入实战的咒术部队,最能发挥价值的当属『谍报员』,以及『间谍』。」
矢野的表情和声调全变了,话里的内容连飞车丸也吓了一跳,把她的注意力转向了正在讨论的话题。
矢野又继续说。
「谍报、防谍活动,再加上情报操作与破坏行动,然后是暗杀。如果能用咒术完成这些任务,那将会是一大进步。毕竟不只是阻止,就连察觉也很困难,仰赖科学文明的西方各国根本无从应付。」
「……恕我直言,他国有他国的咒,也有当地流传的咒法,此外还有新的动向。听说德国正重新开始重视咒术和神秘主义。」
「这样的话我们得更加紧脚步,必须确保咒术层面领先他国的优越地位。」
「……他国是吗?」
夜光特地这么确认,矢野听见后开心地咧开了嘴。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您不是说过内部意见分歧吗?」
「……嗯,相当敏锐的观察力。如果在那方面也能派上用场,那当然是最好的了。」
矢野回答得从容不迫,夜光只是微微笑著。不同于双方沉稳的态度,现场气氛十分紧绷。
——这个男人。
飞车丸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严峻。
矢野提议运用咒术进行谍报或秘密行动——也就是将咒术者运用在间谍工作。而且,他表示在「意见分歧」的「现在更需要」这种部队,可见他期待咒术部队的活动范围不只限于国外。为了整合「现在」军方内部的意见,同样需要运用咒术部队,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打算把夜光大人当成让自己在军方掌握实权的卒子吗?
她一方面气愤这种行为不可原谅,但要是问她矢野和相马——以及与相马为伍的仓桥又有什么不同,她也回答不出来。
不对,她其实很清楚答案,只是不想回答。相马也好,矢野也罢,他们只是所站的位置不同,向夜光要求的事情本质上没有差别。成为军方关系人士,多少有「这样的含意」在里面。所以,夜光坚决不沦为军方的棋子。
「我得提醒您一件事情,咒术绝不是无所不能。另外,不管是谍报员还是间谍,在执行任务上都需要专业的知识与技术,实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
「只要让人『以为』做得到就行了,土御门先生。」
矢野的态度沉著,委婉否定了这个说法。
「人类只要看到一点可能性,不管大脑怎么判断,心里都会选择相信,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相信的『说服力』。咒术会发展出规模庞大的仪式,说穿了也是为了让人们『信服』吧?」
「……这说起来属于宗教的领域。」
「嗯,这么说来,计画书也有解释两者的不同。不过从操控人心的观点来看,其实是同一件事情。自古以来,咒术与信仰脱离不了关系,两者关系既然那么密切,理应加以运用。」
「……您的慧眼令人折服,俨然可以说是一位优秀的咒术者了。」
「哈哈哈,得到阴阳道宗家的认同,是我的荣幸。」
听著主人与矢野的对话,飞车丸不禁冷汗直流。
夜光那明显是故意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