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管的新当主。你不需要责备自己,你身上的咒术,我也会尽全力帮忙。你就放下心来逛逛东京,由久辉来带路。」
「没错,小翳姊姊!我来带您到处去玩!」
听见父亲的话后,久辉伸直了背脊。小翳笑逐颜开,「谢谢。」鞠躬向他道谢。
夜光认为隆光的个性顽固又常提出忠告,是个很难应付的亲属。不过,他同时也是族里少数几个「可靠的年长者」。尤其碰上这次的情形,更让人庆幸有他的协助。
「站著不好说话,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内人已经准备要大展厨艺,大家可以期待丰盛的晚餐。」
☆
夏末的东京微微染上了夕阳余晖。
为了让凉风能进入室内,二楼的窗户始终没有关上,从窗户可以看见对面染上橙色的街角。这地方除了有乡下看不见的三、四层大楼,还有林立的电线杆。电线横跨过天际,成排鸟儿在上面休息,落下了黑影。
宽敞的道路铺设得相当平整,黑色汽车在上面来来去去。路上行人的装扮也与平常看到的不同,男人都穿著西装戴著帽子,女人大多穿著轻盈又凉快的美丽洋装。
陌生的都会风景。
不过,其中也有熟悉的景象。虽然看不见,但宅邸四周设下了咒术结界。此外,宅邸内有数道式神的气息,从仆役到宅邸守卫,种类也是各式各样。也许是因为这样,宅邸本身虽然是砖瓦建成的洋式建筑,气氛却与土御门家的宅邸有些接近。这里同样也是一座咒术的宅邸。
土御门一门的仓桥家本邸。
飞车丸所在的是其中一间客室。和一楼的接待室不同,这里是专供亲属与门人使用的房间。夜光与小翳、隆光与久辉隔著一张圆桌对坐。飞车丸与角行鬼各自倚著门窗旁的墙待命。
受到主人的命令,飞车丸让外出时藏起来的狐狸耳朵与尾巴露了出来。傍晚的微风不时从窗外吹来,轻抚著柔软的毛发。
桌上摆著茶杯,红茶冒出了热气。如果是在土御门家的话会准备绿茶,这方面的招待也许是受到了家风或地缘的影响。夜光要两位式神也坐下来,但是角行鬼表示站著比较轻松,飞车丸也不想在搭档于远处戒备的时候,只有自己放松下来和主人坐在同一张桌上,所以她坚决拒绝,像这样站在一旁。
仓桥家虽然是分家又是亲属,但毕竟不是同一个「家族」。在仓桥家的人在场的场合,最好还是厘清自己身为式神的立场。
——不管仓桥家的人怎么想,夜光大人平常对式神实在太随便了。
她不打算否认,她对于夜光展现出的亲近态度感到高兴。只是在夜光成为当主后,对外的「规矩」照理来说也变得比以前更加重要。
……虽然飞车丸像这样奋发,但不只是夜光,连小翳也不时朝站著的她投去关注的眼神,
她实在很过意不去。另外在她身边,久辉掩饰不住目光里的兴致,直盯著角行鬼的方向,像是对传说中的鬼在意得不得了。「——久辉。」父亲低声警告后,他急忙端正平姿。
「唔……小、小翳姊姊?您这是第一次到东京来吧?怎么样?您还喜欢吗?」
也许是想展现出成熟的一面,久辉说起了类似夜光说过的话。「这个嘛。」小翳用温柔的笑容回应他。
「我很惊讶这里比我想像的更热闹。日本不是正在和中国作战吗?而且最近又没什么好消息传回来,所以我以为东京这座首都的气氛会更低迷一点。」
「原来是这件事啊,姊姊用不著担心,日本是神州,虽然可能稍微陷入苦战,但最后赢的肯定是我们,我们尊荣的皇军绝不可能输给其他国家。」
久辉若无其事地回答。
毕竟日本没有战败过,尽管国内内战不断,但在对外的国际战争中、从元寇到最近的日清、日俄以及之前的世界大战,日本都没有吃过真正的败仗。文禄庆长之役——也就是出征朝鲜一战,日本虽然撤退,但最主要的撤退原因是太阁·丰臣秀吉的逝世。尽管没有获得胜利,至少也没有「战败」。
日本这个国家在过去数度面对强大的敌人,而且始终坚决奋战,一次也没有屈服过,造就了今日的繁荣。这个事实证明了日本是神州——八百万神居住的圣域。
……至少这是久辉的观点。
夜光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少年,而是看向他的父亲。他的眼神带著些许嘲讽的意思,像询问又像调侃对方这个样子好吗?隆光微微苦笑,耸了耸肩。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是这样,事实上也有不少人天真地这么相信,而且不局限于小孩。」
「……最重要的是军方高层也有些人有类似想法,才会提出阴阳寮这件事吧?」
「事情没有这么单纯,只是虽不中亦不远矣。我这么说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不过军方其实意外『单纯』。」
「你要说的是『无知』吧?」
「我得承认近年来,人们常搞混这两种说法。」
仓桥回答得十分平静。鉴于当今时势,这番狠毒的发言相当大胆。
「此外,这个国家因为有忌讳污秽——不洁的倾向,也就更尊崇洁净与单纯,甚至只要够单纯,连基于无知的『盲信』都肯认同。」
「这不是在讲军方吧?如果军方是这个样子,那就是大问题了。」
「军方说穿了也是日本人,当然从个人看来,这样的印象很薄弱,但要是从整体看来,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说不定就是这种精神性,妨碍了现代化的发展。」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倒认为西方思想轻易地渗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