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入房间。而且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夜光总是必须陪他一起讨论。飞车丸也在场,而角行鬼早就一声不吭消失踪影,不过这确实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们讨论了长达五个小时的时间。
真罗忽然冒出来,「你们还没讨论完啊。」不禁瞠目结舌。
之后,跑来凑热闹的真罗也加入他们的行列,就这么讨论到了现在。也许是多心了,飞车丸的尾巴毛色好像变得黯淡了一点。
飞车丸坐在主人后方,视线往窗外瞥了过去。日已西斜,天空逐渐染上橘红色彩。厨房升起了炊烟,应该是在为食膳——药食进行准备。
「寺里难得有客人来访,今天又有这么多人,将会准备丰盛的餐点招待各位。」
「招待是吗?真罗法师在没有客人来访的日子,似乎也不会少喝些般若汤。」
「我不是说会有丰盛的餐点吗?一个人在房里小酌的滋味,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喝酒完全不同。」
他笑容满面,那副样子简直是开心极了。
暗寺的阿闍梨大多不守戒律,寺里的第二号人物——在最高层因为已就高龄,而呈现半退休的状态下,身为实质领袖的僧侣,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实在不妥……飞车丸尽管是个外人,也不禁这么心想。
话虽如此,自从真罗掌管寺里的营运后,暗寺确实变得较有活力。
「不爱酒、女人和唱歌的家伙,这辈子等于白活了。一位叫做路德的西方神职人员说过这么一句话,日本的神职人员可不能只懂得遵守教规。」
他说得坦然,开心地笑了起来。既然实质的领导者是这副德性,也难怪纪律会松散。
真罗是暗寺的高僧。
他顶上无毛,戴著一副时髦的鳖甲眼镜。年纪约四十左右,不过和千一样,比外表看来更年长或是更年轻都有可能。肌肤白皙到让人不敢相信他住在山里,是个瘦弱的男人。他双眼的睫毛异常纤长,薄唇随时挂著憨傻的笑容。总之是个让人感觉不到「核心」的人物,尤其是穿著黑色法衣与袈裟的模样,看来更像个出入烟花柳巷的常客。
虽然感觉不到阿闍梨的风范,但他可是在地下咒术界以「暗寺的妖怪」名声受人畏惧,是当代一流的咒术者。事实上,连夜光也承认自己「实战中赢不过他」。只不过夜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在降伏角行鬼一年前的事情了。
「不过阴阳师一般给人风雅的印象。军队要重建阴阳寮,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奇怪。」
「当今陛下——即是帝国陆海军最高指挥官之大元帅。所以从军队侍奉天皇这层意义看来,和过去的阴阳寮其实是一样的结构。」
「这种说法不过是狡辩罢了。如果直属于皇室还说得过去,既然是在军方的指挥底下,行动自然会以军队的利益作为第一优先。」
「哎呀,小子,说话小心点啊。在这个时代用那种语气和军人说话,只怕会惹祸上身。」
「用不著担心,虽然不是没有那种人的存在,但至少可以相信我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不好意思,我当然是开玩笑的。」
真罗快意地轻拍自己的秃头。
「毕竟对方不过是个二十岁的民间人士,但您居然愿意为了他,特地跑到这种荒郊野外来低头请求。现在不是有什么国家总动员法吗?您用不著三顾茅庐那么辛苦,在立场上可以强制他配合你们的行动吧。」
「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最主要的目的是聘请夜光先生。」
「这样啊,不愧是相马一族之长,对『礼』格外谨慎。不过在拙僧看来,您这种军人比那些腐败的军人要恐怖多了。」
说著,他咧嘴笑了起来。
不管是说话的语气、动作还是表情,全部都夸张得像在演戏。不过,真罗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反应是真也是假,虚实交错的错乱——正确说来是「随便」——正是这位怪僧的特色。
相对于阿闍梨摆出的暧昧夸张态度,佐月的态度始终沉稳,只是回给对方一个微笑。
基本上,佐月不会明显表露出自己的情感。虽然表现得平心静气,但出现在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有经过理智思考后筛选。不管真罗再怎么谦卑,他也没有因此上当而改变自己的态度。
仔细回想起来,佐月只有在第一次会面时露出破绽。前来委托阴阳头的职位的他,被夜光想也不想地加以拒绝。那个时候,佐月惊讶得毫无防备。
「年轻人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了不起。说到参谋本部,那必须非常优秀才进得去吧?虽然只是中尉,但阴阳察这件事,似乎有很大一部分是交给您处理呢。」
「关于重建阴阳察,仓桥先生尽了很大的力。」
「啊啊,您说隆光先生啊。虽然说仓桥家都是这样,但那位先生对拓展人脉尤其不遗余力……我以为他接近的都是政治家或实业家,没想到他在军方也有人脉,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把关系建立到那边去的。」
他故作不解,视线往佐月瞥了过去。
佐月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社交性的交际笑容。
「陆军参谋本部里有几位与相马家有点关系,像是第八课的佐竹大佐就是其中一人。」
「喔?意思是相马家在军方高层也有影响力啰?」
「没那么夸张。只是要在军方内部推动事情,多少需要一点政治手腕。」
「不不,相马家的各位确实厉害,在这个时代能如此深入军方内部,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您过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