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倾听著式神不成声的声音,没多久后「嗯」了一声,转向飞车丸。
「百郎坊说,有个人正从正面的山路往这里来……」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是,从穿著听来,那个人似乎是军人……那该不会是夜光大人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大人』?」
「居然……追到了这个地方来吗?」
飞车丸难掩惊讶,毕竟这是个特殊场所。暗寺不只是陆地上的孤岛,也是「异界」,不是随随便便想来就来的地方。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断定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第一次会面遭到果断拒绝后,对方又数次从东京来访,一再试图说服夜光。既然能让夜光伤透脑筋,可见对方确实有极大的热诚。
目前角行鬼随伺在主人身旁,自己暂时离开也不会有问题。
「抱歉,千先生,我过去确认一下。」
「我也一起去。百郎坊,跟我来。」
飞车丸急忙赶向寺院前方,千饶富兴味地跟在后头,最后面则是百郎坊慢吞吞地追了上来。星宿寺由耸立在山林的数座寺院建筑组成,飞车丸他们绕过厨房再从讲堂旁边穿出,来到了本堂前的广场。
沐浴在蝉鸣声与阳光的照耀中,一行人穿过广场赶到了四脚门下。前面是连延到山脚的石阶山路,树林间洒落的阳光,在杉树、榉树与枫树所围绕的石阶梯两旁,落下了黑白相间的斑点。
沿著阳光在树荫底下形成阴阳的山路,飞车丸、千与百郎坊轻巧地爬下了阶梯。
接著,终于看见了山林里布满了藤蔓与青苔,且古意盎然的山门。那是木造的双层建筑,歇山式的楼门,是区隔星宿寺境内与外界的界线。抵达山门底下时,飞车丸看见一位青年从石阶下面往上走来。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山林绿意中显得格外鲜艳的红色。那是从军帽下露出的红发。
果然是相马佐月。
对方也注意到了山门底下的人影,他抬起头,双方视线交会。佐月看见飞车丸后,一贯平静地向她点了个头。飞车丸无可奈何,只好跟著低头致意。
佐月没有加快脚步,只是以自己的步调爬上石阶。
他不时看著站在山门下的飞车丸等人。
「这幅景象真像化成人形的稻荷神使者,带著大小天狗一起过来。好久不见,飞车丸小姐。」
「久——没那么久吧,相马先生,前几天我们才在土御门家的宅邸见过面。」
「是吗?那还真是抱歉。在得到我想要的答案前,一天都像有一年那么漫长。」
「不管是一年还是十年,主人的心情都不会改变。」
「所以我不只是等待,还像这样频繁地造访。」
「没想到军人这么闲。」
「飞车丸小姐,难道您不是来迎接,而是来赶我走的吗?」
看见佐月脸上那抹调侃的微笑,飞车丸不发一语,不自觉地板起了脸孔。尽管知道这么做有失礼节,但她总是不知道在面对他时,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
就如同和布帘比腕力般,这位青年将校的身段柔软,让人捉摸不定。他既有礼貌,礼仪也很端正,完全没有给人强硬的印象,实际上却相当固执,一步也不退让。他看向这里的眼神也是沉稳中带著压力,温柔但又锐利。他相当神秘,是个像鵺一样的青年。
「……老实说,我既不是来欢迎,也不是来赶您回去。因为接到寺里的通知,我只是过来确认而已。没想到……」
「……您以为我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吗?」
「对。」
听见飞车丸如此坦率的回应,佐月脸上又挂起了柔和的微笑。
「一开始我先到了土御门家的宅邸,宅邸的各位想尽各种理由搪塞,于是我表明是军务,请他们协助,这才问出当主到了这个地方,我也急忙赶到这里来拜访。」
「这……被您询问的人想必很苦恼吧。」
「我倒认为这是个好机会。虽然是土御门家的当主,但夜光先生年纪尚轻,又是刚继承这个位子。在长者在场的宅邸或许会有难言之隐。如果在这个地方,说不定他可以直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如果他是会在乎周围想法的主人,我也用不著那么辛苦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句话是认真的,但佐月的神情十分严肃。那种不知该说是资优生还是不知世事的感觉与气质,和第一次见到他时感觉到的高贵的阴气,似乎也有相通的地方。
「恕我失礼,相马先生,您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我当然知道。是北辰山星宿寺,提到暗寺的话,在那方面相当有名。我是第一次造访,不过相马家有不少人来过这个地方。」
佐月这么回答后,「是,这话的确没错。相马一族确实有几个人来过本寺。」原本保持沉默的千从旁加入了话题。
佐月先是迅速往百郎坊瞥了一眼,接著端正姿势面向千。
「难不成这位是星宿寺的阿闍梨吗?」
「不不,小的只是个处理杂事的,是这里的男仆。」
「男仆都能使役这样的式神,可见星宿寺的评价确实不假。您或许听说过了,我是相马佐月。听闻土御门夜光先生在这个地方,所以专程前来造访,可以让我见他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