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的气味,树木一点一点增添了色彩。
从阴转阳。
充满在大地、大气与树林间的丰沛灵气,此时正要活跃起来。
拂晓的山林——少女在一条横越山林的山路狂奔。
她的动作快速而且轻巧,呼吸也不紊乱,全然无视山路的险恶。那优美流畅的动作,犹如野生的兽类。
除了轻快的动作外,少女的外表更加深了这样的印象。在她的头顶,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正细微地转换方向,还有一条树叶形状的柔软尾巴在背后翻动。
普通人不可能长出狐狸耳朵与尾巴,这些特徵证明了她是个「被狐狸附身的人」。
「结果到了早上还……真是的,连这种日子也……」
相较于敏捷的步伐,少女用萎靡的语气嘟囔了起来。接著,她加快脚步,一鼓作气爬上斜坡。那是条半埋在草木丛里,近似兽径的山路。少女也许是熟悉这条路,脚步完全不显得犹豫,动作也很灵活。随著狐狸尾巴左右摆动,她巧妙地变换身体重心,矫捷地在山路奔驰。少女踩踏著野草,每当树枝摇晃,濡湿枝叶的朝露便像洒落的光芒似地在空中飞舞。
跑著跑著,少女总算看见了目的地的山顶。
山顶的树木被砍了下来,森林出现了空地,大地与天空连成一片。少女爬上山顶,从树荫奔向了开阔的草原。
刚升起的耀眼朝阳,照亮了被朝露淋湿的少女。
那是个有著野兽耳朵与尾巴的异样少女,她身上穿的是榇衫搭配长裤的男性装扮。
即使如此——不对,也许正因为如此——更榇托出少女的美丽。
她年约二十,留著及腰的长发,肌肤如白瓷般光滑。容貌凛然,五官精致,细长的双眸里有著让人留下强烈印象的靛蓝色瞳孔。
她的美给人清纯的印象,另一方面,她的肢体却暗藏著妖艳的气息——至少隐隐约约萌发出了这样的倾向。在这深山里,少女的模样不像尘间的凡人——更像是仙女,或是妖怪。
不过,她真正的身分既不是仙女也不是妖怪。如果问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大概会这么回答:
我是式神。
「夜光大人!」
在经过开拓后,成了一片草原的山顶那里,有著从四个方位竖立起不同颜色的鸟居,其中间搭建了一座石台。年代虽然久远,但清扫得相当整洁。
那是一座被称为天坛的祭坛,是土御门家举行代代相传的咒术仪式时,所使用的场地。
天坛的正中央,一位青年躺在上面。
那是个身穿狩衣的青年。他躺在石台上,用单手撑著脑袋。在他的面前摆著一张将棋盘。他面色凝重地盯著盘面,听见背后传来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后,他懒洋洋地坐了起来。
他往背后转过头,晨曦下,他若无其事地微笑著。
「飞车丸,早安。」
看见那爽朗的纯真笑容,少女——飞车丸难为情地红了脸颊。
不过,她马上回过神来。
「这个懒散的家伙……!」
她双臂往下一挥,烦躁地甩著尾巴,对著她敬爱的主人说:
「夜光大人,我说过您必须在天亮前回家吧?结果您居然拖到了这个时候!」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责备,「抱歉。」青年——土御门夜光说。他一点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回应对方。
「我原本打算早点回去,我是说真的。可是我没想到和晴明大人的这盘棋会下得这么激烈,害我一不小心——」
「骗人。」
「…………」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夜光大人在输了之后又硬是拖住对方陪您下棋吧?每次都是这样。」
「不是每次……吧……?」
夜光的动作极度缺乏自信,他换个方向盘腿坐了起来。他笑著,像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差点受到主人这样的态度影响,不过飞车丸提醒著自己,毅然倒竖起了柳眉。
「真要说起来,夜光大人最近常跑天坛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泰山府君祭』原本是土御门家的秘密仪式,是严肃的祭典,您居然漫不在意地把这当成打发时间的手段。万一让门人知道,他们又要说教了。」
「反正我就算什么事也没做,他们照样会说教。好像那是他们的工作似的。」
「就算是这样,今后您的立场将会改变,请您再稍微有自觉一点……小翳小姐也很生气,她抱怨说哥哥居然连这种日子也不知道认真。」
「怎么,她已经起床啦。」
「她说实在放不下心来,所以睡得不好。」
「哈哈,真不像她的个性。」
夜光像是听见了笑话般笑著,飞车丸叹了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情起主人妹妹的「辛劳」。
其实,夜不成眠的不只是小翳。只要是瞭解他个性的人,肯定都为了这位破天荒的继任当主,在今天这重大的日子会做出什么举动来而忐忑不安。毕竟实际上,他就在这种地方过了一夜。
夜光今年满二十岁,他展现出不像这年纪会有的泰然——甚至可以说是悠哉——的独特气质。他的样貌柔和而且理性,笑起来虽然像个小孩子,然而不只是偏袒主人的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