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在屋里实在不太寻常。
「外公?外婆?」
这时间就寝还太早,他姑且走到寝室,结果果然没找到他们。为了慎重起见,他也找过浴室和厕所,但是到处都没看见他们。难道他们在这时间瞒着天马,一起外出了吗?天马心存怀疑,接着拉开了待客室的纸门。
他赫然一惊,手停了下来。
待客室为铺上榻榻米的和室,正中央摆着一张老旧的矮桌。矮桌后方,外祖父母背对壁龛,并肩跪坐,外公身穿束带装扮,外婆也穿上了陈旧的巫女服装。两人简直像在这里等待天马到来——不,他们肯定是在等天马来到这里。
他们发现了。天马惊觉事情曝光,杵在原地。
接着——「坐下。」外公唤道,瞧也没瞧他一眼。
天马依照吩咐,有气无力地来到外祖父面前坐下。他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按住膝盖。
外祖父老当益壮,目光也很锐利,是位神情严厉的老人家。相对的,外祖母是位慈祥和蔼,散发出良家妇女气氛的老妇人。
然而,两人现在神色异常严肃,他们特地换上正式装扮,想必和天马换上制服是一样的心情。
不晓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应该是自己在前年夏天接受阴阳厅调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吧。他不想添麻烦,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一心保持沉默,或许这样反而伤了外祖父母的心。
天马坐下后,外祖父母有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不语。双方都是稍微低着头,没有看向对方的脸。
不过,就算没有言语或是视线上的交会,祖孙之间的「对话」依然成立。天马能感觉到,外祖父母试图劝戒将闯入极大危险的外孙,让他明哲保身的声音。
保护者担心天马未来的心情、对百枝家继承人难掩的期待,以及在失去女儿之后,不愿意再失去外孙的心意。更重要的是,即使没有出色的表现,也希望天马能过着安稳生活的强烈心愿,这些念头每一个都比语言更明确地传入天马心中。
另一方面,在漫长的沉默中,他也明白外祖父母清楚感受到了自己的意志。
天马幼稚、不谙世事又单纯,因此有临危不惧的勇气。
外祖父母比谁都了解天马的体贴,以及对两人由衷的谢意。他是个从无半句怨言,始终坚定地仰慕着两人,为外祖父母着想的孙子。这样的外孙如此坚决地保持沉默,他们不可能没感受到背后的含意。
双方相互推测对方的心情,加深对彼此的理解。沉默的对话缓缓交流,这是长年来同住一个屋檐下,由衷为对方着想的人才能达成的沟通。
接着,外祖父终于沉重地开了口:「……你的心意没有改变吗?」嗓音有些嘶哑。只有活过漫长岁月的人,才能发出如此百感交集的嗓音。
天马用力握住自己的膝盖,他认为自己不配也没有价值,让对方为自己发出这样的嗓音。尽管如此,他的决心完全没有动摇。
「对不起。」
他试图说得斩钉截铁,可惜轻细的嗓音既微弱又听得出颤抖。面对自己这不中用的表现,他差点苦笑出来。
他再一次深呼吸,这次他缓缓吸了口气。
「对不起,我要走了。」
说着,他终于抬起了垂下的头。
眼神与外祖父母交会,不知何时抬起头的外祖父母以透彻而且安详的目光凝视着他。
「这样啊。」
外祖父用和刚才一样的嗓音回答,天马顿时心头一热。
「血缘果然是无法违抗的啊。」
「……就是说啊。」
外祖母呢喃着说。
接着,外祖父端正坐姿,板起神情,老而弥坚的信念让外祖父摆出了百枝家当家的架势。
「天马,百枝家从今天起将你逐出家门。」
听见这严厉的宣告,天马微微颤抖,但他毫不畏惧。不能畏惧,这样的态度只会对不起外祖父母与自己的决心。
「是。」
他坦然接受外祖父的宣告,接受后给了这样的答覆。
看见外孙这样的反应,外祖父严厉的脸庞掠过一丝骄傲的神情。
「所以……你用不着在意我们,不需要顾虑百枝家,可以尽管按照自己的信念行动。」
「外公……」
天马瞠目结舌,忍不住吃惊。
外祖父朝坐在隔壁的外祖母使了个眼神,外祖母露出落寞的微笑,接着站起来拿起放在壁龛的一个小盒子,然后回到桌边。
外祖母将盒子递给外祖父,外祖父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面放着一把钥匙。
「把这拿去吧,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
「父亲吗?」
天马惊讶地从外祖父那里接下钥匙,那是把很大的钥匙,只是乍「视」之下不像是咒具。
见外孙用困惑的眼神看向自己,外祖父说:
「详情你可以问威契夫的鹤田先生,他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鹤田先生?为、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