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走廊。
百枝家是座老旧的平房,走廊上的灯关了,黑暗中万籁倶寂。这时间外祖父母应该早已就寝,于是他尽量不发出声响,也不开灯,安静地穿过走廊。四周一片漆黑,但是他的双眼已经习惯黑暗。
他先走到玄关拿鞋子,然后拿着鞋子走到厨房。宅邸周围有树篱围绕,除了正面玄关外还有个后门。他打算从厨房走到庭院,利用那道后门。
天马走进厨房,在厨房后门前穿上鞋子,深呼吸后开始隐形。
刹那间,厨房的灯亮了。
身体在他还没来得及吃惊的时候率先展开行动,这都是拜他这一年半来的秘密训练所赐。一鼓作气完成隐形,同时提升灵气,转换为咒力。他将身体往后转,一边从腰间的盒子取出咒符。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反应相当敏捷,连忽然开灯的人也不禁睁大双眼。
然而,天马没有掷出咒符。
「——外、外公?」
站在厨房门口的是天马的外公。天马哑然握住咒符,接着急忙把咒符藏到背后。
「怎、怎么了?你不是睡了吗?」
天马向外公问道,拼了命让脸上浮现干笑。
外公有好一会儿只是面露惊讶,不久便恢复平时严厉的神情。然后,他一声不吭地凝视着自己的孙子。
「……这是我要说的话。天马,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
他用严肃的语气问道。这问题非常合乎常理,天马手足无措,「我去一下便利商店……」
只好随便找了一个借口。
「我、我读书读得肚子饿了……而且我想转换一下心情,出去散个步……」
这样的理由想必无法解释为什么要关着灯,偷偷摸摸溜到后门。天马焦急不已,原本如湖面般平静的头脑此时乱成了一团,转也转不动,只有心跳不停加速。
外公不发一语,注视着孙子这副模样,然后说:「……路上小心点,别太晚回来。」他的神情始终严肃,说完后他关上了灯,从厨房回到走廊。天马只是目瞪口呆地目送他离开。
——那、那个……
行事那么小心谨慎,结果遇到一点状况就自乱阵脚,这样的自己实在太不中用,追根究柢自己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总之好险没有遭到追问,逃过了一劫。
——真受不了,幸好没出事。
天马用力地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接着再确认一次时间。
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还来得及。他重新隐形,这次总算从厨房后门走到庭院。
★
回到铺着棉被的寝室,轻轻关上纸门时,「……是天马吗?」说话声传了过来。
天马的外公在漆黑中将视线转向妻子就寝的那个地方。妻子窸窸窣窣地挪动身子,掀开盖在身上的棉被坐了起来。
「他走了吗?」
「不,好像不是那样。看那样子,应该早上就会回来了。」
黑暗中,妻子因为丈夫的话大大松了口气。其实他的心情也是一样,虽然做好心理准备,到最后仍是无法做出判断。究竟该阻止还是让他离开,暂且用不着面对这个问题,他心里确实轻松了不少。
「……老实说,我吓了一跳。那孩子一隐形,我明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居然差点找不到他。我急忙开灯——也没能立刻视见他的存在……」
尽管引退已久,但他好歹是专业阴阳师。看在他眼里,孙子的隐形技巧十分高明。
不过孙子不只隐形,还摆出打算使出其他咒术的架势,而且事情就发生在转眼之间。在展开隐形的同时施展其他咒术,实际上是难度相当高的技巧,但是孙子不慌不忙——而且是在明显受到惊吓之后——做到了这一点。
他知道孙子一直在私下磨练、训练自己的能力,也发觉孙子报告实技成绩差强人意不过是表面的假象,只是孙子的成长速度看来远超乎他隐约的猜想。
孙子的成长让他觉得可靠,也很开心。
只是在此同时,心里的不安也逐渐扩大。
同时施展隐形术和其他咒术确实是高难度的技巧,不过对大多数阴阳师来说,这并不是必要的技巧。如果只是以成为专业阴阳师为目标,没有必要磨练这样的技巧,需要这种技巧的只有打算把阴阳术用在「战斗」的人。
该阻止他还是让他离开?
或许烦恼也没用,这问题早已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出现了答案。
「……到头来那孩子也会离开啊……」
妻子呢喃说。
从暗处传来的嗓音带着真诚的情感,分不清是认命还是豁达。不过,语气里不只流露出寂寞,也带有极深的感慨。
他那张总是神情严肃的脸上浮现出微笑。
「就算是这样,这次不会再犯错了。」
他轻声宣言,像在对着自己,以及过去离开这个家的亡魂发誓。
漆黑的寝室里,看不见妻子的表情。不过他很清楚,年迈的妻子正露出虚幻的微笑,点头同意自己的话。
3
傍晚六点三十分,一辆车驶向仓桥宅邸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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